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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佳眯著眼睛打量,突然倒抽一口冷氣,牙齒咯咯相擊。原來上面竹樑上掛著一串串蜈蚣蠍子壁虎,還有展開釘住的蛇皮。
盛情難卻,這天晚上,黑沼寨的居民為外面來的客人舉辦了盛大宴會。雖然閉塞窮困,但他們的生活資料還是很豐富的,肉類從野外捕獲而來,大米做成竹筒飯,烤菌菇散發著奇特的清香。江珧看著這些人臉上單純的快樂,真不知下毒奪福的說法從何而來。
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才單純。
出去「弄好料」的人回來了,經過幾分鐘的簡單烹飪,一些極其驚悚的東西被端上來。炸蜂蛹、烤蜈蚣、蠕動的活竹蟲,前三道菜就生生把人滲個半死,特色主食是血粑飯。看著碗裡那坨半凝固的暗紅色物體,很爺們的江珧也HOLD不住了,心心念念都是卓九尹的小餐桌。
或許雜食性小動物對蟲子心有獨鍾,言言倒是吃的不亦樂乎,圖南也一盤接一盤幹掉泥鰍和螺絲。吳佳和江珧想到這些東西很可能是剛從冒綠泡的死水河裡撈出來的,就一點胃口也沒有。
「雖然我是個妖魔,但我是生長在美食之鄉的妖魔,這些東西實在吃不消……」吳佳攛掇帶子:「找點別的吃吧?就算方便麵也比吃蜈蚣強啊。」
江珧有同感,兩人悄悄溜出去打算弄點正常的食物。詢問後,她們倆來到寨子裡唯一一家業餘經營的小賣鋪中。孤零零的一個貨架上稀稀疏疏擺著商品:幾包蒙塵的餅乾,壓地皺巴巴的飲料,最低檔的散裝火腿腸,兩雙回力牌布鞋,幾個空紙板箱,還有半盒鐵釘。
江珧拿下一包餅乾吹了吹土,發現是一塊八一包的青島鈣奶餅乾,而且已經過期兩年了。那個兼職店長的獵戶熱情極了,什麼也不要,讓她們隨便拿。
這個小賣鋪讓兩個城裡長大的姑娘覺得心酸又內疚,灰溜溜回到宴席,找能吃的東西墊肚。其實接受了這些蟲子作為食物的設定後……吃到嘴裡
也蠻不錯,奇妙的脆脆口感好像樂事新開發的怪味薯片。
然而沒給她們留休息機會,第二波震撼襲來。篝火點燃,漢子們跳起古老而狂放的舞蹈,開始直白的向在座三位女客發起了熱烈追求。
???
這位小哥兒不需要露更多胸肌了已經夠雄壯了……
啊這個少年你不知道未成年人是不可以發生XX關係的嗎這是犯罪啊!
唔大叔我知道你很有男人味但是也不需要表演徒手舉野豬來證明自己豪邁依舊啦……
帶子目瞪口呆,吳佳受寵若驚,言言兩眼放光。大概是不想放過這難得的機會,黑沼寨的單身漢們使出所有招數,或起舞或敬酒,展現他們原始的男性魅力。
驚愕中,江珧發現他們的衣著和剛來時見到的樸素簡陋完全不同了。佩戴上閃亮銀飾,刺繡的扎染腰封圍在腰間,箭簇型的耳墜在頸間晃動,手中獵刀隨著遒勁有力的動作呼呼作響。周圍似乎潛入了無形的敵人,他們迎戰、纏鬥、必殺一擊,獵獵的刀鋒映射著躍動的火焰,那是幾千年來受到中原統治者的殘酷壓迫而不能磨滅野性。遠古的慷慨歌謠在夜空之上盤旋,脈動從腳下土地沉睡的血管中重新跳起。
「這是……戰舞?」江珧被這一幕震撼的心臟狂跳,似乎一瞬間穿過時空的洪流,回到原始。
「是。看來這支死的就剩這些了。」
「他們唱得是什麼?」
「苗語的英雄史詩,蚩尤大戰黃帝。其實苗族在古代是有文字的,那是上古留傳下來有魔力效果的東西,已經被歷代中央統治者消滅殆盡了,只有幾個字被當做圖案繡在衣服上保留下來。不過我想這個寨子裡應該有更多……」圖南四處張望,在黑暗中找到一座與眾不同的建築輪廓。
「瞧,苗王廟。」
戰舞結束,漢子們退下敬酒,殷勤地包圍了姑娘們。「走開走開有主了!自留地,畫圈了看見沒?」圖南手腳並用又推又搡,把那些沒眼力見的追求者踢到一邊,霸住帶子展示占有權。吳佳和言言已經左環右繞,大享艷福了,而梁厚和文駿馳則被晾在一邊看熱鬧。
「餵快給我拍個照!拍全景!這太不可思議了,我要傳給朋友們看!」吳佳樂不可支,第一次享受到這種待遇,才理解為什麼圖大魔王喜歡跟姑娘們聊騷。言言舉著手機猛拍,心想要不是斷電斷網,留在這裡還真不錯。
古老舞蹈帶來的震撼漸漸退卻,江珧開始覺得尷尬了,她想更深入的了解黑沼寨奇異的風俗。
「我想去那個苗王廟看看,會不會挺失禮?」
「
跟族長說去祭拜就好了,怕黑不?我陪你。」圖南也不願她留在這狼窩,趕緊要求隨行。
表明祭拜參觀的意思後,女族長猶豫了一會兒,同意了他們的請求,但必須在自己的監視下進行。
星夜,火把,在古老妖魔的陪伴下探索一座異族殿堂,很有一種冒險的感覺。苗族其實並非他們自稱,而是中央集團的蔑稱化來,曾經被稱呼為「毛」「蠻」的他們以土匪和野人的身份生活了上千年。苗王廟在西南地區有不少,但即使現代苗族人也很多不知道裡面供奉的「苗王」究竟是誰。這個流失的文化在黑沼寨保存下來,女族長明確稱呼這座巨石壘就的建築為「蚩尤殿」。
「古早我們就是拼死也不讓外族人進的,不過這幾十年的政策確實不一樣,偶爾嘎壩鄉的同志也帶些東西來看看我們。」女族長的口音和使用詞彙比之同族更接近普通話,江珧問道:「您知道政策和同志,應該是去過外面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