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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南見她生氣了,才正經起來,「好好,知道你弄不明白不安心,反正最近也沒有好題材,乾脆我們這期就做李悟一的節目,來個科學大揭秘好了。」他當即給白澤打電話,說要參加李悟一辦的法會,讓他申請資金疏通關係。
半天之後,欄目組的公共帳戶上多出五萬元現金。江珧吃了一驚:「這麼多!那法會就在密雲縣,怎麼比出遠門還貴!」
「和神棍打交道,首先要準備的就是錢,沒錢他理你幹嘛。李悟一要價不便宜,資深會員年費起碼這個數,」圖南舉起一根手指揮了揮,「五萬塊不過是入場費而已。」
江珧立刻想起那些貴重的黃花梨家具,「我上次去他沒收錢,又是為什麼?」
「放長線釣大魚唄。你是電視台主持人,如果成了忠實信徒,宣傳力度跟普通人不是一個檔次。他邀請你去採訪了吧?」
江珧點點頭,心中有些明白了。
「所以這次我們就順水推舟,帶著攝像機去,當場揭那神棍老底。」說到這裡,圖南像發現一件有趣的玩具,不懷好意地笑起來。對著這張奸詐至極的坑爹臉,辦公室里人人都想:他看起來才更似神棍。
法會的時間近在眼前,還有另外一件難辦的事需要馬上
解決。江珧回到家裡,見卓九正擦地板,廚房裡多了一台空調掛機,想是他耐不住做飯時爐灶的高溫,又置辦了新的電器。如此一來,這套房子的每個角落對他來說都是冷氣天堂了。
江珧記得有次一起看電視,評選人類史上最偉大的發明,卓九捧著碗,很肯定的說是『空調』。但現在不是講笑話的時候,江珧板起臉,嚴肅地道:「我有事要跟你談談,關於那個手串。先不說什麼天譴了,萬一人家報警,……」
「還了。」
「對,萬一人家報警,你肯定是要留案底的,以後工作……」帶子突然反應過來,愣住了:「你說什麼?」
「已經還回去了。」卓九瓮聲瓮氣,很不樂意的樣子。
這利落的回答出乎帶子預料,她不知應該表揚還是該安慰這個搶劫犯,只能說:「……還回去就好,以後我要是看見樣式差不多的,幫你捎一個。」
卓九背過身去繼續拖地,像在生悶氣一樣,過了好久才小聲道:「那個跟別的都不一樣。」
江珧真的哭笑不得了。轉頭看見陽台窗戶邊太陽照不到的地方放著他的琴箱,蓋子打開,裡面果然是只古琴。她隨口問道:「怎麼拿出來了?」
「有點受潮,晾一晾調音。」
「賞光彈一曲?」
卓九一頓,轉過身:「想聽?」
江珧真誠點頭:「如果你不嫌棄外行人看熱鬧的話。」卓九立刻丟下拖把,跑去廚房洗手。
光澤內斂的古琴從琴盒中取出,有力手指撫摸與翻弄修長的琴身,如握住一位細腰美人。他撥了幾縷碎音,便手揮五弦,「鏘」地一聲勢起,如金玉相擊。
那似乎是一支小調,曲子古樸婉約:「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我在野外偶遇一位絕世佳人,她光彩逸麗,淑質艷光,我對伊一見鍾情,只盼歡樂共享……陽光穿過撫琴青年如墨髮絲,映在躍動的長指上,似乎也變得溫柔繾綣。
隨著最後一聲綿長尾音,他手指輕按,如安撫顫動的琴弦。半晌,琴音漸遠,而餘韻未歇。
第二次到密雲縣神農莊,圖南大張旗鼓開著ATV採訪車,從一進門就開始挑刺。什麼風水只學了皮毛,院裡移植了竹子卻沒種驅除蚊蟲的異草,到晚上如果不用艾草濃熏,肯定會被叮得滿身包。一個道士遞過簽到簿:「仙道貴生,無量度人,檀越請在福緣薄上籤個名吧。」
圖南接過簿子,笑著對江珧道:「這就開始了。只要你寫下姓名,他就會勸你捐錢積福,買個平安。你要是掏八百,他就勸你捐一
千,掏三千,勸五千。如果你一毛不拔,不好意思,就要把你的名字從福緣薄上抹掉。紅筆勾名,誰願意觸這樣的霉頭?這簽到費呀,少不得要出點血。」
他這番話解釋地即透徹,聲音又大,周圍不少人都聽到了。那道士把戲被說中,訕訕地想拿回簿子,圖南卻龍飛鳳舞把名字寫上,塞回他手裡:「沒帶現金,POS機有嗎?信用卡支持哪家的?」道士紅漲著臉溜走了,圖南咯咯咯笑得非常得意。
江珧斜眼瞪他:「你損透了。」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他臉皮修行不夠,怎麼能怪我?」
「是是是,圖大魔王業務精純,臉皮也厚多了。」
圖南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笑嘻嘻地尋找下一個挑釁機會。
法會規模不大,邀請的人也就三十。院子裡提前做了布置,涼棚藤椅,茶水是竹葉青,點心是新鮮蓮子,比普通沙龍顯得清新宜人多了。李悟一的座位並不設在前台,而是置於聽眾包圍中,他一身青灰色半舊道袍,顯得沖淡平和,很有道行的樣子。
圖南悄聲在江珧耳邊道:「看見了嗎?高級騙子的打扮有講究,要讓人覺得跟他談錢俗氣,這樣才能騙到真正的金主。」
江珧戳了他一下:「先聽他講些什麼。」
李悟一輕輕咳嗽兩聲,示意大家法會開始。這種聽眾全是外行的演講,自然不會全是宗教,李悟一以自己的著作《易經探幽》中的一段開頭,用周易的理論研究如何益壽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