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張啟聖苦笑:「二位別笑話我,我一個人還真不敢進去。」當即站在門外把房子的來龍去脈簡單講了講。
原來這房子是建國初期蓋的專家樓,本來周圍還有好幾棟,如今能拆的都拆了,只剩下這一棟。
「我父親是留美的化學專家,五零年響應報效祖國的號召,帶著全家回到武漢,當時就被安置在這棟樓里。」
聽到年代和身份,江珧知道這位愛國專家接下來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果不其然,張啟聖的聲音低下去。
「接下來事你們也能猜到知道了。六六年夏天,我父母、兩個姐姐被押送到這裡,一個星期後,他們四人自盡身亡。當時我剛滿歲,被送到朋友家收養,所以逃過一劫。」
大概是因為沒有親身經歷過這段往事,張啟聖的敘述哀而不痛,
像在講別人家的故事一般。
「這件事在當時傳得很邪,武漢的夏天,屍身吊在屋裡好多天沒有人收……」
想到幾具屍體並排吊在空中漸漸腐爛的情景,江珧後背汗毛都豎起來了。
張啟聖嘆了口氣:「說實話,我對沒記憶的親人談不上深厚感情,養父母直到九零年送我出國的時候才透漏了一點點內情。我回國後重修了親人的墳,又花了點錢把這裡買下來,一個是紀念,另一個是準備有朋友來訪的時候住一住。結果後來發生的事……」
圖南低聲問:「鬧鬼了嗎?」
「應該說氣氛很怪異……我也不知道怎樣形容那種感受……」
張啟聖掏出一根煙來,不知道是因為下雨潮濕還是手指有點顫抖,連按了幾次打火機才點著。
「呆在這裡實在不太舒服。我平時住市區,朋友一走,就雇了兩個人來看房子。誰知道、誰知道……」
他猛抽了一口煙道:「第一個人不告而別,第二個人連工資都沒有取就消失了。我還以為是房子太兇把他們嚇跑了,結果沒過多久警察就上門調查,說他們根本沒有回過家!」
江珧驚道:「就這麼人間蒸發了?不會……不會還留在房子裡吧?」這句話說出來,她把自己都嚇到了,恐怖片裡的場景一一浮現出來,牆壁里的乾屍、地板下的殘骸……
張啟聖焦躁地道:「警察反覆搜過很多遍了,什麼都沒有。我護照被扣,到現在還是嫌疑人呢。我爸媽人老了,經不得嚇,我不指望和尚道士能解決問題,只好寄希望你們這些專家了。」
圖南點點頭:「大體情況您的來信里都寫的很清楚,不過我必須提前說明,不管真相如何,剛剛那些話節目裡不會如實播出的。」
張啟聖點點頭:「理解理解,莫談政治。只要各位能證明我的清白,在下一定重金酬謝!」
說完這些,他把房子的全套鑰匙交給圖南,獨自開車離去。
江珧看了看圖南,又看了看老房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剛才只是稍有些陰暗的建築,現在卻顯得鬼氣森森。
「怎麼了?進來呀。」
圖南根本不在乎那個慘烈的故事,乾乾脆脆開了門,站在門口等她。
江珧手裡握著脖子上的玉佛,死活不想進去。
這個據說是活佛開過光的掛件是爸爸請來的,因為不好看所以一直擱置,這次出門她求考試通過的護身符都戴上了,甚至還從小販手裡買了一疊黃紙符。有用沒用,保命要緊。
她從包里抽出一張,撕下背後雙面膠。圖南一看就噗嗤笑了:「從哪兒買的呀,還是即貼型的,會做生意!」
「硃砂畫的,辟邪。」江珧仔細往門上貼紙符,「你這神棍就會做假證,有寫這個的真功夫沒?」
圖南笑著搖頭:「這功夫本神棍還真不會。曾經神魔的名字是有力量的,告知以名,就是一個神聖契約。這其實是自我信念的約束,人類卻以為寫下名字就能以暴力指使神魔,才發明了這騙人的鬼畫符。」
「我不管,八塊錢一張呢,沒用也得給我頂上。」貼好黃紙,江珧退後幾步欣賞一下,抬頭叫了他一聲:「圖南?」
「嗯?」
「沒事。」
什麼神聖契約,這樣就隨便告訴別人的名字,肯定是假名吧……
江珧拖延了好一會兒,等到梁厚吳佳他們驅車趕過來匯合,人多勢眾的時候才敢真正踏足鬼屋。跨進大門的一瞬間,江珧有種像是進入異空間的奇異感覺。凝固住的時間流向,似乎踏足這裡,一切和外界都無關。可惜其他人完全根本不在乎,說說笑笑像住進酒店。
看來張啟聖確實有些財力,這房子外面看著陳舊,裡面家具裝潢倒都是新的,品位還很不錯。只不知是哪個設計師出的餿主意,房子裡安裝了好多鏡子,人一走過去便影影綽綽的晃動,兩鏡相對的方向更是有無限延伸到未知空間的詭異錯覺。
「嘩,這衛生間可真豪華!一間就趕我臥室兩個大呢!」
吳佳興奮地跑來跑去,一會兒試試客廳的沙發,一會兒又跑到廚房翻冰箱。梁厚架起攝影機拍內景,言言抱著本子搜索無線網絡:「果然是郊區,信號真差。」
文駿馳則往屋裡拎家樂福環保袋:「附近沒什麼餐館,這兩天我們要自己開伙做飯了。」
這群死妖怪一個比一個輕鬆,好像是公費出來度假一樣自在,只有江珧自己緊張的要命,目光不自覺地尋找那一家人可能殞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