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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視頻資料,江珧隱約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車廂里只有她和圖南兩個人討論的聲音。梁厚專心開車,吳佳猛發簡訊,後面的言言跟文駿馳帶著耳機聽歌,似乎對這期節目都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
他們出發前已經討論過了嗎?
還是……僅從視頻上就已經洞悉了事情真相,所以失去了討論的必要?
江珧啃著玉米,將種種疑問壓在心頭。
車子從北京出發,開了兩個多小時後,走到了河北省邊界的龍王鎮。
雖說已經是北京遠郊的村鎮景象,但依然有不少叫『豪庭寓所』『都市春天』住宅區林立在此,購買對象都是被天價房擠出來的可憐帝都人。
江珧想起學校里流傳的一個段子,說是一個在北京工作的師兄無論如何承受不起市區房價,只好貸款在北京遠郊買了房。最可憐的不是他從工作地到居所要顛簸兩小時,而是每天回家開門,馬上會收到『河北移動歡迎您』的簡訊。
剛想到這裡,車裡幾部手機此起彼伏的響起簡訊鈴聲,移動公司不負眾望發來了問候。
江珧鬱悶地翻看簡訊:「就算在這城鄉結合處買個小房,我大概也要還三十年貸款。」
「嘻嘻,不想租房住了?」圖南把他那低俗的限量水晶iPhone抵在唇上,曖昧地說:「嫁給我好啦,我在
奧運村有兩百平的全款房哦~」
江珧下意識的算了算『兩百平+奧運村』的價格,馬上向他拋出了仇富的憤恨眼光。
天知道這混蛋暴發戶怎麼會有那麼多不明財產,每天這貨開著騷包的保時捷敞篷從奧運村出來,肯定會被路人視為被包養的小白臉!
吳佳哼了一聲:「珧珧這種名校畢業+身家清白+中視女主播的年輕姑娘,很快就會有一堆奧運村兩百平舉著鑽戒追了,你有什麼稀罕的!」
圖南嘴角一勾,朝江珧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外物當然不稀罕,但是我本身的『功能』可是出類拔萃、超群絕倫的限量版,絕對不是大眾版富二代可以比擬噠~」
江珧渾身惡寒,抬手就想用他的腦袋檢驗下板磚諾基亞的堅固程度。
話題一下子就從房價走向三俗了,梁厚不得不拍喇叭圓場:「好啦別鬧了,馬上就到地方了,給採訪對象留個資深專業人員的形象行不行?」
實際上車還沒開到地方就無法前行了,時值周末,龍王鎮正在舉行每月一次的廟會,街上人山人海,走路都沒地方插腳。梁厚好不容易找到個招待所大院停車,一行人步行前去鎮中心的龍王廟採訪。
從家鄉出來上學,江珧有好幾年都沒逛過廟會了,看著這些雜耍猴戲打靶鬥雞的熱鬧項目和各色北方小吃,還是挺興奮的。
遠遠的看見人群讓開一條通道,江珧伸長了脖子,只見四個健壯小伙兒抬著一尊塑像,吆喝著走過來。那塑像瞪著兩隻雞蛋大的凸眼睛,衣冠整齊人身龍頭,正是龍王是也。威嚴的神像暴露在大太陽底下,失去了煙火繚繞的神秘面紗,頓時顯得可憐可笑。
最令江珧吃驚的是,後面還跟著一個拿鞭子的小伙子,不停向龍王背上抽過去,一邊抽還一邊罵罵咧咧。
神像不應該一直被供奉在寺廟裡嗎?這泥胚是招誰惹誰了?
江珧納悶的問:「這是在幹什麼?」
「華北大旱,曬龍王求雨呀。」圖南解釋道:「全國各地都有類似習俗,每當大旱,村民就殺雞宰羊祭龍王求雨。如果龍王不乖乖降雨,就把他抬出來暴曬抽打,軟的不行來硬的,讓他嘗嘗厲害。」
江珧喟然失笑:「龍王這神當的,可真委屈啊。」
「現在的宗教信仰就這樣,有利可圖就拜一拜,沒用的誰還去費工夫呢,不拆廟
燒像給地產商騰地方就很給面子了。」
圖南淡淡笑著說:「廟會這種集會,本來就是脫胎於遠古的祭祀活動,那時候人對神的態度可不是這樣。『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意思是說祭祀和戰爭這兩件才是國家的頭等大事。」
「那牛皮鼓長毛跟曬龍王有關係嗎?」江珧抬頭問他:「你說過信仰就是神靈的力量來源,會不會是龍王被抽的發火,於是顯靈了?」
圖南搖搖頭:「那他反應也忒慢了點,這習俗都有上千年了呢。」
可憐的龍王被抬著遊街示眾,等他們走過去,人群又匯集成了稠密的一團。本次的目的不是考察曬龍王習俗,而是長毛的牛皮鼓。圖南攬著江珧,梁厚用偉岸的身軀開道,欄目組一行人艱難的穿過街道,朝目的地龍王廟出發。
鎮裡為了開發民俗旅遊景點,將龍王廟的門頭粉刷的煥然一新,裡頭面積倒不大,古色古香的小院子矗立著兩株柏樹,不知是因為這次大旱還是因為煙燻火燎,已經快枯死了。
廟裡的景象也沒什麼特殊之處,滿是香灰的大銅爐、空空如也的神台,當然也缺不了塞滿零錢的功德箱。幾個虔誠的老太太跪在軟墊上,雙手合什念念有詞。
但她們跪的地方不是龍王的寶座,而是對著一面被紅布纏繞的大鼓。
已經被當做神物崇拜了呀……
江珧走過去,看見那鼓前面的香爐里,香火的數量比龍王只多不少。而隔著防護欄,也能清晰的看到鼓上一層密密的毛髮。
耳聽得圖南在背後低低問了一句:「是這個沒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