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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杜照青的死,亦是他心中之痛。
只是,這不死無休的結局,在他親手掐滅素縈的元神一樣,便已知曉這已無法更改。
「師父,來,我給你斟滿!」青棱沒有出言勸慰,只是提起竹瓮輕聲道。
「青棱,我殺盡摯愛,斷情絕愛,你可知,我修的是絕情之道。」唐徊終於轉回頭,用冷冽清醒的眼神看向青棱。
那樣錐心刻骨的舊事,最後只化成這一句結語。
他的話,像在召示著某些隱澀的結局,只可惜,她卻醉了。
「師父,嗝,這地方這麼大,太難出去了,我想了個法子,你聽聽啊。」青棱擺擺手,不去理會他的絕情之道。
「不如,你嫁……噢不,你娶了我,我們可以活好久,每兩年就生個娃,過了一百年,這裡就熱鬧了,五十個人一起找出口,一定不成問題的!」她撓撓頭,說出一番建議。
唐徊還沒從舊事中出來,卻忽然聽到青棱荒謬可笑的醉言,整個人愣住,口中的酒還未咽下,便一口噴出。
「哈哈,師父,你當真了,你醉了。」青棱大笑出聲,嫣紅的臉龐看不出是醉意還是嬌羞。
唐徊搖搖頭,素縈的容顏在氤氳暖人的水氣中漸漸遠去,只剩下眼前有些顛狂的青棱。
「師父,我給你唱個歌兒!」青棱站了起來,拿樹枝敲著竹杯,荒腔走板地唱了起來。
醇厚婉轉的聲音,曲不成調的哼唱,驚了林中暗伏的小獸,亂了幽深暗夜的靜寂,難懂的唱詞,難明的曲調,像落入水中的珠玉,動了身邊人的心弦。
她一直是笑的,一直是喜悅的,宛如雪地繁花,卻不知為何總有些時刻顯得無比悲傷滄桑,仿佛埋藏了無數秘密,他卻無從尋起。
唐徊聽著她的曲,一杯接一杯地飲著。
直至她唱到睡眼朦朧,枕著唐徊的衣角沉眠。
山林恢復靜謐,一瓮雀丹只剩餘香,唐徊坐在她身邊徹夜未眠,只看她睡顏酣甜。
他想起昨夜她醉後胡言。
師父,你娶了我,我們可以活好久,每兩年就生個娃,過了一百年,這裡就熱鬧了。
想想那樣的畫面,唐徊心裡覺得荒唐,卻忽然笑了出來。
他笑著,地上的青棱卻一聲嗚咽。
「師父,你為何要殺我?我陪了你千百年,你為了你的道,就要殺我嗎?為什麼?」
青棱又夢到了穆瀾,她已經很久沒有夢到他了。
穆瀾仍舊坐在烈凰樹下,慈悲地笑著,她的心中已沒了恐懼。
這是第一次,青棱在夢中見穆瀾,竟忘記恐懼,問他原因。
這也是第一次,唐徊見到青棱落淚。
「怕我殺你嗎?」唐徊的笑化作眼中冰涼,用手拭去她臉上淚痕,久久沒有再開口。
那時誰也沒有想到,她的夢囈,一語成讖。
醉或不醉,原來要看心情。
她想醉,所以醉了,原以為醉夢中應是繁花如夢的盛景,誰知該入夢的人不來,只有無邊噩夢,不由她控。而他不想醉,所以一直醒著,醒著看她醉眼朦朧,看她夢裡哭泣,醒著忘記一切。
青棱醒的時候,臉上淚痕已干,她竟不記得自己夢到了什麼。
唐徊正站在山壁上看她刻的圖,長發已用枯枝綰起,散下幾縷孤零零地落在頰邊。
「師父。」青棱爬了起來,走到他身邊。
唐徊眼中只剩下最初相見時的沉冷,昨夜暢快痛飲仿佛只是她忘卻的夢中景象。
他並沒看她,只是點點頭,而後開口道:「你看這圖,像什麼?」
「像龍。」青棱不必看就能回答他,那是她一筆一划刻下的圖,她怎會不知。
第80章 斷惡
「像龍。」青棱不必看就能回答他,那是她一筆一划刻下的圖,她怎會不知。
見她這麼快就回答,唐徊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隨即釋然,這裡的山勢地形都是她親自走的,她如何能不知。
「你聽過不寧山的故事嗎?」唐徊問她。
「不寧山?」青徊看著山壁上的圖沉吟,「師父說的可是太初山惡龍之典故。」
不寧山是太初山數千年前的舊名,因為山上建了太初門,宗門聲名漸顯之後,後世之人便常以太初稱之,久了便忘記了舊名。
唐徊點點頭,道:「傳說之中,太初原為一方怒海,海中有惡龍作祟,後來上界仙人填平怒海,將惡龍鎮在此地,化作一片山脈,便是這不寧山脈。」
「師父的意思是……」青棱記起這地方的奇特之處,幻尾龍魚、龍血泉還有那些莫名的猛獸,轉眼就想通了其中關鍵,「龍身化作不寧山,龍腹里亦另有乾坤,而我們現在就在這惡龍體內?」
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唐徊卻給了她一個讚嘆的眼神。青棱沒有見到漩渦異像,神龍虛影,能猜到這些,已屬不易。
「是猜測還是事實,我們一探就知道了。當年上界仙人伏龍於此,以一柄斷惡神劍將惡龍的頭釘在地上,如今按你這圖,東面應該是龍身龍尾,沒有畫出的西面,當是龍頭所在。」唐徊的手在壁上石刻緩緩划過。
青棱卻轉頭看了一眼石洞溫泉,一應物件,皆是她親手所制,雖然環境惡劣,但不管在任何地方,她都會用心把日子過得很好,雖然早知要離,如今幾年過去,仍難免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