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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這屏障,即便外面有陰魂大軍,也好過面對這批鬼將。
鬼將們跪倒在地,緩緩俯下身子,低下頭,只是還沒等徹底俯倒行禮,忽然間,他們猛地直起了身體。
「不,五川之息……這冠冕之上……蘊藏五川之息!吾王未歸……殺!無!赦!」
滄桑渾厚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如同利劍划過鐵石,悽厲慘然。
青棱與唐徊同時一驚。
十三月辰冠冕上,怎會有五川之息?那是五川之主軀體內的永晝亡魂交給她的東西。
除非……除非從一開始……所謂永晝國皇族,就是個騙局?不,十三月辰冠冕的確是這永晝聖物,上面的上古力量不會騙人,她的身份也不會有假,否則斷然無法施展這上古之力。
然而這冠冕之上有五川之息,五川之息是被後天附加而上。
穆七言說她進了這裡,就一定會後悔……
是他!冠冕之上暗藏的五川氣息是他加上去的,為的就是這一天……
她腦中划過數念,越想越是心驚。
消失的屏障位置近在咫尺,卻在瞬間再度聚起一片詭異屏障,其間夾雜的古怪面具幾乎要飛離那屏障的束縛。
他們被迫降在了離屏障不遠處的地方,同一時間滔天威壓與殺氣同時湧來。
兵甲聲大作,他們身後鬼將踏來。
青棱已無時間去想其中曲繞,揮手結出一片藤網,將自己與唐徊裹在其間。
唐徊身影與斷惡劍同時一震,數道幽冥烈焰附上了藤網,在這藤網上燃起了熊熊幽焰。
藤網之外,鬼將已至。
「唐徊,讓開!」青棱咬牙,掌中召出墨金小瓶,頭一仰,便將整瓶覆神水灌入口中。
「青棱!」唐徊想阻止,已然來不及。
整瓶覆神水所帶來的後果,和死沒有什麼差別了。
青棱眼裡現出一絲噬血殷紅,額間十三月辰冠冕銀光大作,借著這覆神水的藥力,她修為提升百倍,施展起月辰冠冕來便沒了顧忌。
「砰——」
鬼將手中長戟輕而易舉就刺穿這層藤網,青棱獰笑著,墨色左手按上那長戟,手中燃著唐徊的幽焰,一把就將那長戟掰斷,她反手又擲了出去。
也不管那半截長戟有沒有打中敵人,她墨手一抓,召出宿龍。
因為十三月辰冠冕上古之力的關係,宿龍的身體比尋常大了數倍,呼嘯著穿出藤網。
青棱卻沒片刻停歇,為了這永晝國所煉製的一切法寶,再無保留的一一施展而出。
一時間,她的修為攀至化虛返體中期,加上這上古之力與一身法寶,竟與外間五千魂將戰成平局。
然而……五千鬼將涌涌不絕地湧來。
宿龍被撕鱗碎魂,殘損而歸。
所有法寶一一被破。
她所依持的上古之力,也將隨著體內覆神水藥效的結束而即將告竭。
縱然她有通天大能,這一役也絕無取勝的可能。
她能做的,不過是死守。
寧願戰死,也絕不棄守。
這一戰,足二十七日。
青棱以青棘劍撐著自己的身體,青衣之上,已是污痕斑斑,她腦後長發散亂,眼裡狠戾之色未曾減過半分。
爭過、斗過,這五千年所踏天途,她未有半刻鬆懈,也從未享過一刻舒坦。
苦苦追逐的路,到頭也不過是生死較量、盡力而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她無懼死亡,然而……
唐徊背對著她,仍舊持著斷惡劍,擋去穿透藤網的種種攻擊。
眼前的男人,如雪白衣之上也已累累傷痕,劍靈的實體已又透明起來,他燃燒了元神之力,只不過為了替她爭得半息殘喘時間。
這二十七日的苦守,他與她並肩而戰。
昔日萬華上的一場情愛,終究成全了她這一生唯一的圓滿。
所有的愛恨怨仇,都已遠去,如果……如果可以出去……
「唐徊……」青棱忽然開口。
她二十七日未曾出聲,這一出聲,音色嘶啞難當,再無從前清韻動聽。
唐徊轉頭看了她一眼,馬上又轉回視線。
只這一眼,她便看到他眼裡誓死之意。
她想說的話,盡數吞入了腹中。
「唐徊,若我放你入輪迴,你說,會不會更好一些?」她開口,啞音如風,幾乎要被這四周嘯響掩去。
覆神水藥效即將過去,她只剩下一點時間,還能救他離開,給他另一條出路。
唐徊驀地轉身。
他手中斷惡的劍刃之上,血紋斑駁,襯出刀刃那一點寒光直戳人心。
「不好!」他斷然拒絕。
「這可由不得你。我不想連死,都和你在一起!」青棱扶著青棘劍,站直了身子,雖然模樣狼狽,唇邊微勾的笑卻豁然,「唐徊,從萬華到這上界,你我生生死死數千年,你曾三番四次殺我,然也三番四次救我,愛也罷恨也罷,不如我們各自放手。我送你入輪迴,從此三界六道,你我永不相見。」
她想說……想說……如果可以出去,便全他心意,陪他同踏天途。
可這樣的念頭,在生死分離的絕境之下,已無一絲可能。
既然決定讓他入這輪迴,既然註定這場分別永無再聚之日,那就……別再給出任何承諾與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