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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徊與青棱站在船尾,他手中一束本源生氣,直射向三層樓閣。
那是屬於青棱的本源之氣,曾被灌入斷惡劍中,便被唐徊獲得,雖然比不上青棱的感悟,但唐徊天性悟力高,如今施展起來,要代替青棱主持這萬空陣,也是綽綽有餘了。
萬空陣未滅,穹影便無法察覺洪荒渡海舟的所在,洪荒渡海舟總算脫離險境。離開了穹影的感知範圍,這蒼穹中最難過的一關,便算過去了。
剩下的,只能交給時間。
搖晃停止,船身漸漸穩定下來。
三人都鬆了一口氣。
唐徊收回了本源生氣,三層樓閣之上金光又漸漸亮起,如同這幽暗蒼穹中的一顆金石。
「你怎樣?」唐徊低頭,望向被護在懷裡的青棱。
青棱沒有開口,正死死地抓著船桅,手指幾乎要將船桅掐碎。
她原本微微曲著身子,聞言挺直了腰骨,想往外走去,豈料才走出半步,背上裂骨摧魂般的痛楚傳來,竟讓她腳步猛然一顫,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倒下。
不過到底,她沒有落到地上。
唐徊一閃身,站到了她的前面,卻也沒伸手抱她,只是任由青棱以手撐在了他胸前。
他低眼望去,金光之下,青棱的臉如染上一層日光,她髮絲凌亂垂落,死死地咬著牙,唇色灰白,氣息紊亂。
她的背上,已是一片焦黑,衣衫成灰。
穹影的蛇電,那是天威之力,而青棱又沒以靈氣灌體,等於以肉身硬生生扛下這一擊,重傷之下別說推開唐徊,她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別用本源生氣!」裴不回站在樓閣之上忽然開口。
然而晚了。
「咳——」青棱忽然呻吟出聲,聲音克制隱忍。她眉頭已然緊鎖,滿眼通紅,竟似要落下淚來。
調勻氣息之後,她第一個念頭便是用本源生氣去修復自己背上的傷口,可本源生氣才剛一接觸到背上傷口,便是一陣極其尖銳且突兀的痛苦傳來。
「痛!」青棱猛地趴到唐徊胸口,手重重抓住了他的手臂。
她也不管站在身前是什麼人,便死命地掐去,似要抵禦這陣難忍的痛苦。
這世上能讓她說「痛」的苦楚,已經不多了。她昔年曾吃過的苦頭,已是尋常修士終其一生都難遇到的。
現在她竟然無遮無掩的說疼,可想而知這痛苦該有多強烈。
唐徊見她的模樣,強忍心頭鈍疼,眼裡……卻仍是冰芒一片。
「穹影的天雷,蘊含蒼穹天威,不在六道之中,你的本源生氣,根本無法治療由此造成的傷害。」裴不回說著,已從樓閣之上飛下,踱到了青棱背後。
「那要如何治?」唐徊開口,聲音沒有溫度。
「只能靠精水之氣慢慢冷卻她皮肉灼燙,吸走雷威,等焦肉自行蛻去,生出新肉。」裴不回勾唇嘲道
「精水之氣?要怎麼做?」唐徊問他。
裴不回忽勾唇嘲道:「你不是說你來救他,現在又來問我?」
唐徊沉默。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裴不回一見唐徊就覺得心裡堵得慌,不刺兩句他氣不順,「你又沒什麼可以和我交易的!」
這話說完,他人已經踱到青棱背後,待看到青棱背上焦黑,眼眸驟然一眯,眸光複雜起來。
她的傷比他想像中的要重上許多。
「求你救她。」唐徊開口,聲音如雪。一個「求」字,他說得毫無猶豫。
裴不回猛地抬眼望去。
唐徊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暗忍的怒或者被打壓的驕傲。
「夠了!」青棱終於調整好氣息開了口,「你們說夠了沒有?」
沙啞的聲音暗藏力量,她已用雙手撐在唐徊胸前,勉強讓自己直了腰。
裴不回在這一聲喝問之下,忽然察覺到自己的幼稚可笑。
他怎會和一個劍靈逞口舌之利,弄得自己像個三歲孩子一樣。
「裴兄,勞煩你繼續掌控洪荒渡海舟吧。至於唐徊,你既然出來了,就替我主持這船上大陣,以防再有危險。」青棱雖然每說幾個字就要喘口氣,但一席話卻有條不紊,「至於我,就不需要你們來操心了。」
「扶她坐下吧。」裴不回語氣軟去,沒有回答青棱,只朝著唐徊開口。
說話間他已隨手在地上彈出一圈淺藍霧光。
「裴兄……」青棱轉頭。
「過了穹影,這裡就只有一條路,無需我一直看著這船,你且安心。」裴不回打斷了青棱的話。
唐徊依言扶著青棱盤膝坐下,霧氣彌散,帶來一陣清涼爽利的感覺。
「你坐她對面去,扶好她。」裴不回有些不樂意地說著,話到一半不知想起什麼,臉上忽有些不自然起來,沉默了一下才又道,「把你主人身上衣裳褪了。」
這話一出,唐徊和青棱均是一愣。
「裴兄?」青棱疑問道。
「你……就是你!劍靈唐徊是吧,把你主人的衣服脫了,你聽不懂人話?」裴不回暴躁地開口,心像被什麼抓緊似的,他掙扎著卻怎麼都掙不開,便開始狂躁不安起來,「不脫衣服我哪知道傷面有多大,而且衣物被電光燒進皮肉,旁邊都粘在皮上,不處理清楚皮肉會潰爛。」
「……」青棱沉默。
縱是修行三千多年,她也無法……豁達到這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