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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仙友,請再稍候片刻。」旁邊的人眉頭皺了皺,恭順回答。眼前的裴不回修為已接近穆七言,以青凰神君之友的身份列席萬蓮歸海,可不是什麼好相於之人,他得令好好盯著此人,可不能像上次花念那樣,把事情搞砸。
裴不回輕嗤一聲,不再理他。
遠遠的,有人正望向他。
那是七寶蓮群正東方向的位置,被安排給了五川的人,中心位置的蓮座之上,盤膝坐了三個人,居中之人赫然便是匯心川的川主無忘大師。
「阿彌陀佛,你若想過去會會舊友,就去吧。」無忘大師閉著眼,淡道。
坐於他左手邊的男人聞言,將目光從裴不回身上收回。
這人穿了一身湛藍羅漢袍,半敞著胸口壯實的肌肉,頸間掛著一串玉白的菩提佛珠,生得臉龐端方,眉目剛毅,頭髮束成短短馬尾,扎在腦後,並不像身邊其他兩人那樣剃了光頭。
「不了,日後還有相見之期。」他垂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的一串佛珠,不再多語。
青凰川下一別,他被無忘出手救下,算算時間,他與他們也已近千年未逢。
歲月流轉,轉眼……青棱竟已要嫁予穆七言,這仙路雲譎波詭,他從前看不懂,現如今仍舊不懂,但這不懂里卻有了些清明。
不是不懂,而不想去懂。
想著今日這場盛會之上未知的一切,他心緒有些紛亂,便默頌起經文。
「鐵驍師弟,你俗家弟子倒比我這個正經八百的和尚更像和尚了!」另一人見了他這模樣,不由笑道。
鐵驍不語,仍舊垂頭。
……
四周的仙樂忽然一停,整個萬蓮歸海安靜下來。
「青凰神君,到!」清響傳來,落入每個人耳中。
蓮座之上的所有人都睜眼望去,想一窺傳說之中這個能令穆七言傾心的女修到底是何模樣。
西角的蓮座上,有雙眼眸和所有人一樣,緊緊望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是與他人好奇興奮的神色不同,那人的眼神霜冷如雪,夾著苦苦壓抑的痛楚,雖然面無表懷,可藏在袖裡的手卻已然攥成拳。
很快的,天際有數人掠來。
火紅的身影如雲霞,又似紅鳳,在一眾淺衣素裝的女修簇擁間,尤為顯眼。
不過眨眼間,四周女修先行降下,獨留她一人,飛至七寶蓮群後才落下身形,降在了蓮群最下方的蓮台上。
水波上的白霧此刻方徹底散去。
穆七言已站起身來,行至蓮台邊上,俯望青棱。遙立蓮台之上的他,眸開唇笑,似這青山間的晨光,洗去滿山清冷,照出滿川暖意。
青棱一步一步,抬腳踏上蓮台,向他一點點靠近,在踏上第六朵蓮台上時停下了腳步,盈盈行禮。
「青棱見過師尊。」
沒等她拜倒,綿軟的力量捲來,將她身子托起。
她抬頭,看到眼前他伸來的手。
「還叫師尊?上來吧!」
她不答,只將手擱上他掌心,身形一躍,輕飄飄地躍上高處。
才落到他身側,穆七言就將手一收,將她拉近身來,手掌攀上她腰枝,半擁而去。
眾人這時才清楚地看到兩人模樣。
墨金為底,紅線勾凰,他著穹川袍,如墨染蒼穹;紅衣金凰,華冠如陽,她著飛凰袍,如穹空驕凰。
黑紅二色,是這滿川青素淺影里濃墨重彩的顏色。
以天道初窺第二重的境界站在穆七言身邊,毫無疑問,她讓人很意外——五官清麗,笑容淺淡,美是美,卻也沒到眾人心中猜測得那樣擁有驚世駭俗的姿容。
但似乎……她就該站在那裡,高高的俯望眾生,縱然境界低微,可穆七言竟壓不去她一身驕容傲姿,反而將她襯得愈加光彩照人。
天地乾坤,都收於袖中,蒼穹星辰,都埋於眼底。
她讓人移不開眼眸。
「青棱,你今天很美。」穆七言凝眸看她,眸中贊色不加掩飾。
她今天薄施脂米分,眉心正中點了朵火櫻,沾染了昔日難尋的嬌嫵鮮艷,讓他錯覺烈凰宮中的少女終於長成,為君著嫁綰髮,瀲灩風情只為一人綻放。
「是嗎?多謝七言誇獎。」她一笑。
這笑,打散了她的風情。
冷到了骨血之中。
穆七言忍不住手上用力,讓她靠得更近,幾乎貼到他胸膛上。
萬蓮歸海池之上,那雙霜冷的眼眸寒意四散,微不可察的陰暗氣息從他額間傳出來,引得他身邊的古魔族族長殊妄側目而視。
這小子不知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在蛟海困水牢里關了幾百年,他雖然修為大增,整個人卻也變得冰冷難測,這次趁著青凰川的雙修盛事,他才得以脫離困水牢,被帶來青凰川上見識見識,可一上青凰,他整個人又開始不對勁了。
莫非……這青凰神君,就是蘭潛口中所說的那個迷得殊遲死去活來的女修?
殊妄情不自禁眉頭一皺,仰頭飲下了手中酒液。
也罷,如果真的是,那麼這一次剛好絕了這混小子的念頭。
他想著,眼裡帶著三分醉意看向自家兒子。
殊遲眼中,如寂寥空城,覆霜蓋雪。
殊妄冷不丁心裡一抽,竟看得冷意竄起。
池上已有修士起身,飛往蓮群獻禮,賀聲不斷傳來,久久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