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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棱聞言心中存有疑心。
好好的,固方老祖怎會同墨雲空合作,修補那個根本不存在的破洞而固方傲那睚眥必報的人,大小兒子均折損在唐徊徒弟手中,又怎肯與他合作
至於烈凰那道裂隙,更是無中生有之物。據之前她所知信息可得出,裂隙必是由外界力量所造成的,並非如墨雲空所言的烈凰異變,而這一切都是出自墨雲空之手,原因無他,只因她想強行打開進入烈凰的入口。
不過墨雲空若能打開這烈凰入口,於她倒是件好事。她正愁該如何回去,若用耳上傳送秘法,快則快矣,卻只能一人獨回,且再出來並不容易。除此之外,烈凰之下的法陣,她也必須前去一探究竟。
青棱坐在望仙鎮唯一的酒館之中,以指輕叩著桌面,思忖著這百年發生的一切,絲絲縷縷盤根錯結,要理清個頭緒出來並不容易。
「蕭公子,蕭夫人,二位要的酒與風牛肉來了,請慢用!」
忽然間一聲恭敬熱情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酒館的老闆已端來了一壺溫熱的酒與一大盤風牛肉,又將碗筷擺整,將酒斟滿。
青棱端起那碗酒,才抿了一口,忽然回神。
蕭夫人!
那老闆剛剛是如此稱呼她的。
她不禁有些愕然,蕭樂生坐在旁邊,正自腰間掏出一錠銀子,也不知多少兩重,隨手便賞給了老闆,那老闆忙不迭地躬著身,滿臉堆歡地又說起來。
「多謝蕭公子,蕭夫人,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簡直是畫中的金童玉女轉世……。」那老闆拿了銀子嘴巴變得更甜。
就連蕭樂生也要聽不下去了,當即揮手叫他退下,否則只怕什麼「珠聯璧合、早生貴子、百子千孫」都要齊出來恭喜他們了。
「蕭樂生,你跟他說了什麼?」青棱瞪眼望他。她今日一身凡人衣著,淺黃襖裙,素色小斗篷,長髮結成兩股粗辮垂在胸前,和很多年前初入玉華時一樣的小村姑打扮,站在清俊的蕭樂生旁邊,像個丫頭一樣,和「蕭夫人」這樣超凡脫俗的稱呼,簡直沾不上半點邊。
「沒什麼,我只說我姓蕭罷了。」他微微聳肩,臉上有種無辜又無賴的神色,眼神晶亮地瞧著她,不似先前面對眾人時的冷酷,亦沒有從前的風流昵色,只有些淡淡的笑意,「大概,是他覺得我們像吧。」
青棱心中忽然生起一種危險卻又柔軟的奇怪感覺。自入太初與他們相識,一路微小謹慎走過來,她便沒有遇到這種似戲非戲的遭遇,偏偏對方又是閱遍天下名花的蕭樂生,那奇怪的感覺就更加明顯,她想駁又無從駁起,總不能再把老闆叫過來問一遍,
這莫非就是媚門御女之術
蕭樂生仍淡笑著看她,眼裡是柔和而專注的光芒,這讓他那雙桃花眼顯得格外深情起來,就好像不知道多少年以前,她在太初惡龍腹中,曾經見以過的那道,被泉水浸得滾燙而朦朧的眼神,屬於唐徊的。
青棱手陡然一震,收回了視線,仰頭便將那碗酒盡數飲下,溫熱的酒在口中化成一股苦澀而淺淡的味道。
多少年了,這世上凡人不知輪迴幾世,老闆換了無數茬,可這小酒館的店名沒變,仍叫浮屠醉。
那個為了賺點酒錢扮作女人的摳門老闆風離雀,換成如今這滿嘴甜言蜜語的小老闆,堂前唱曲的姑娘,也已面容遙遠,唯有這酒,百年如一日的摻了水,寡淡無味,權當作是窮人聊以慰藉時的念想。
「老闆,有沒有冰過的千山醉?」青棱輕輕放下碗,高聲一叫。
千山醉當年是她的絕活,不曉得她走了以後,還有沒人會釀造。
「千山醉沒有這種酒。」老闆的聲音從櫃檯後傳出,是陌生的男音,不是風離雀那陰陽怪氣捏著嗓子的聲音。
吶,就算酒館還在,這小鎮未變,酒味照舊,也已是滄海桑田,不止回不到過去,就連回憶都要消失了。
堂前的賣唱少女仍在咿呀唱著曲子,調子起得太高,她哼唱不上,忽然一聲破音,她恍若不知麻木地繼續唱著,堂下也沒多少人在聽。
「她唱得不好。」蕭樂生忽然一聲嘆。
「想聽好曲子,你該找個銷金蝕骨的媚窟,再尋幾個聲甜體嬌的女修。這可是你的拿手本事,怎麼跑到這兒才感慨起來。」青棱眯了眯眼,勾起一絲妖嬈的笑,對著蕭樂生道。
那笑,未達眼底。
「夫人唱得好聽,給我唱個曲吧。」蕭樂生仿似沒見著她眼裡的假意,湊近頭來問她。
外人眼中,這便是一對打情罵俏的少年夫妻。
「爺,奴家已久不賣唱。如今若想聽我唱曲兒,除非……你拿命來換。」青棱這次睜開眼,聲如飛紗,唇吐蘭氣,在他耳邊輕輕划過。
勾人心魂的聲音,如同一曲催魂音。
「呵。」蕭樂生忽然低聲悶笑,這一笑讓他所有的清冷傲意都融化,「你啊……」
他帶著寵溺的一聲輕嘆,才又道:「媚門的花招,不適合你,別學了。」
青棱臉色一滯,正要發作,忽又聽他開口。
「這條命,你若想要,拿去就是。」
他眼色如常,並非逢場作戲的誠懇,就像在說今天吃魚明天買肉一樣的家常話,可那話中卻透出金戈鐵馬般錚然之意。
青棱眼中一沉,只道:「你的命,我要來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