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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裡,有唐徊的清冷,有「蕭樂生」的執著,還有「殊遲」的少年意氣,近萬年的滄桑歷練、生死與共,他如霽色千峰,雨後初晴,有著被洗淨的釉光。
她抬頭,指腹划過他眉間朱棱。
愛恨別離,誰能料到最後,她還是與他攜手同行?
「唐徊,修仙之人不論今生來世,我只問這輩子,這一條路。穹途難行,星海難渡,我願與你攜手並進,行到蒼穹盡處,星海之岸,生死相依,福禍與共。」
青棱笑著垂頭,鬢邊珠貝發出細碎動聽的聲音。
她的話如這世上最動聽的歌謠,傳遍幻海殿。
「娘親……爹爹……」小噬靈嗚嗚咽咽地站在殿側,仰著頭不斷抹眼淚。
「你哭什麼?」妄聽站她旁邊,被她的哭聲攪得心亂如麻。
兩個小鬼,一個穿了大紅團花的衣裙,一個穿著月白紋龍的長袍,站在一塊兒,像驕陽明空般迷人。
「我高興。」小噬靈吸著紅鼻子,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青棱這一路漫長的堅持與艱難,因此這一刻她也比任何人都來得喜悅。
「傻瓜!」妄聽低聲罵著,卻拿衣袖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
南側殿上,嬌娘垂手站在玉無雙身後,遙望另一邊的鐵驍。
四目相碰,竟是無言。
數千年糾葛,他求了佛道,六根斬盡,已無她立心之處。
天仁之戰一了,他便要回匯心川。
他們殊途不同路。
正面殿上,墨雲空靜立,玉石刻成的眉目像凝固一般。
許多年前,她與唐徊也有過一場結禮,不過……
彼時她無情,他絕情,仔細想來,二人之間竟無半點牽絆。莫說男女之情,就連男女之事,都從未有過,一切不過按著約定互相修行。
甚是……無趣啊!
「雙修禮成——」禮修的唱詞又起。
殿上樂聲大作。
葉素拉著殊妄飛到二人身邊,唐徊與青棱朝他們行禮,雖說境界有差,但此時他們都執晚輩禮。
葉素揮袖,二人前方懸出一叢蒼白珊瑚。
「青棱,這是遲兒的曦蟲珊,從今日起,就交給你了。燃一樹曦蟲珊,願你們壽元無疆,仙途無憂無懼!」
「多謝……母親。」青棱再行一禮,取出化火精。
化火精上亮起了一點金芒,唐徊的手臂從她身後環來,四手交握住了化火精,一起點向曦蟲珊。
金芒躍上,整樹蒼白的珊瑚頃刻間變了顏色,七色交錯閃過,化作長虹穿透海面,從殿上仰望而去,可見早已暗去的夜空瞬間變成火紅之色,淡香瀰漫,神喉鷗聚來,如彩虹掛海。
虹月之象,萬年難逢。
殿上眾修爆出一陣掌聲與喝彩聲,杯盞互碰,脆音不斷。
這場雙修結禮,不眠不休,飲到忘憂。
唐徊借著這虹霓遮掩,伸手輕捏了青棱下巴,俯頭而去,纏上她緋色蜜唇。
鮮嫩水潤的舌尖像春晨青筍,合著她唇間蜜丹一起被吮吸至他口中,他由輕至深,舔纏輕咬著,緩緩又探入她唇中,嘗她唇間誘人芳香。
青棱呼吸漸重,雙手已攀上他的脖頸,用殘存的理智碎語:「唐……徊……別鬧了……人多……唔……」
「人多?」唐徊停下,唇還觸著她的唇,沙啞開口,眼裡火燒火燎的惑色。
不等青棱回答,他忽然一把抱起她,笑道:「那我們回屋。」
「……」青棱咬了唇,水盈盈的眼睛瞪著他。
唐徊在她耳邊細語:「回屋……洞房。」
很多年前沒有完成的事,今天要一併完成。
他心情暢快地抱緊了她,正欲飛離,幻海殿忽然一陣劇烈震顫,頂上的十三幻月碎成離光。
海面上傳下可怕威壓,讓殿上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族……族長……北面絕境……崩塌了。」海面之上傳下驚恐的稟報聲。
殊妄與所有古魔人都大驚失色。
蛟海北面是片絕境,無人可上,因此那是蛟海後方的倚仗。
「他來了!」青棱忽從唐徊懷裡躍下,笑臉覆雪,再無春意。
「穆七言?」唐徊聲音同時冷下來,殺氣盡露。
……
蛟海北面絕境是片靠著虛空的冰川,冰川綿延千里,覆蓋了三分之一的蛟海沿岸。
如今這片冰川之上,密密麻麻站了近千名修士,皆著品綠衣袍。
霜衣白袍的男人立於最高一重冰川巔峰上,遙望茫茫蛟海,整個人幾乎融入冰川。
「師父,大家都已經準備妥當,可以動手了嗎?」微霜飛到他身邊,俯身一禮,道。
穆七言眼睛不知望著哪處,神色悠遠,似陷在某個回憶中。
微霜並不打攪他,只靜靜等他回話。
這些年,他經常陷入這般的回憶狀態中。
很快,他就會自動回神。
「動手吧。」穆七言閉了眼眸,剛要點頭,耳畔忽傳來帶著清脆的笑聲。
那聲音熟悉得讓他驀地睜眼。
微霜亦情不自禁站起身來。
蛟海古魔離此處有很遠距離,這麼快就有人趕來了?
海平線之上,兩道紅影同時躍出水面,掠飛而來。
「好久不見了,青凰諸友!」嬌喝聲響徹長空。
「青凰的朋友,是知道今日殊某大婚,特地來向我討酒喝嗎?」劍刃般冷冽的聲音,不似迎客,只有殺氣,席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