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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鳳年說道:「這位女子是趙長陵的同胞姐姐,姐弟二人自幼相依為命,長姐如母。」
趙長陵點頭道:「是啊,弟憑姐貴,在家族內平步青雲,一身才學一生抱負終於得以施展,到頭來,除了等到姐姐慘死的噩耗,就只有家族長輩們一句『此女咎由自取,死不足惜,事已至此,絕不可問責於蜀國蘇氏,以免雪上加霜。』最可恨之處在於西蜀皇帝知曉真相後,非但沒有悔意,反而在一場宴席之上,對前去修補關係的廣陵趙氏使者笑言,以後趙氏子弟入蜀遊歷,自當以貴賓待之,唯獨那位煩人至極的趙長陵,竟敢向朕討要說法,說法?朕的意思即天意,趙長陵若敢赴蜀,朕便以仇寇視之。」
時過境遷,那些苦難悲痛,就像一條蒼茫的老狗,趴在地面上,已經無力嗚咽。
徐鳳年笑道:「恐怕那位亡國之君怎麼都沒有想到,趙長陵還真去了蜀國,身邊僅是騎軍便有兩萬。西蜀版圖之上,從大奉立國時設置為郡,到春秋割據的自立為國,從沒有出現過一萬以上的外來騎軍。」
趙長陵扯了扯嘴角,「只可惜生前沒有看到徐家鐵騎撞入西蜀京城那一幕,要知道大將軍曾經答應過趙長陵,只要攻破了西蜀皇宮大門,趙長陵便能夠一馬當先,到時候親手殺人也好,坐一坐龍椅也罷,都沒問題。」
徐鳳年呼出一口氣,側過身,對這位年邁儒士彎腰作揖,沉聲道:「徐鳳年拜見趙先生!」
趙長陵也隨之側身,搖頭道:「我當不起這一拜。」
徐鳳年低著頭道:「當得起!」
趙長陵無可奈何,畢恭畢敬回了一揖。
兩人重新站定後,趙長陵微笑道:「那天說的話,別當真。這些年害你白白吃了許多苦頭,我趙長陵,嗯,也就是陳芝豹的半個師父,算是罪魁禍首。這次下來,算是稍稍補償,不過礙於天道,或者說礙於某些大人物,無法直接幫你,只能為北涼增添一些額外氣數,但也只能勉強抵去北莽從天而降的那部分額外國運,天人自有天人的規矩,不可能有誰當真能夠一手遮天,畢竟不看好北涼的,更多。此次瞞天過海,已是那位……就是你知我知那位的極限。」
徐鳳年如釋重負,「這就已經很好了。」
趙長陵搖頭道:「可是拓跋菩薩此時此刻,已經是身具大金剛境的天人體魄,而且指玄天象兩境的感悟之深,堪稱驚世駭俗,指玄是道教大長生的指玄,天象是儒家聖人的天象,這種陸地神仙,哪裡是什麼陸地神仙,跑到天上去都算罕逢敵手。」
徐鳳年嗯了一聲,不過說道:「拓跋菩薩未必全無破綻,我得看時機。」
趙長陵訝異道:「此話怎講,我還真好奇了。」
徐鳳年眨了眨眼睛,「天機不可泄露。」
趙長陵歡暢大笑,「理當如此。」
趙長陵收斂笑意,「今夜拭目以待。」
不等徐鳳年說話,趙長陵身形已經一閃而逝,「我四處走走看看,藉此機會,與義山說些不足為人道的話。」
……
徐鳳年沒有回到書房,而是直接回了後堂庭院,賈嘉佳正在逗弄那隻憨態可掬的大貓,所謂的大貓,也是與尋常市井巷弄里的那種野貓相比,事實上這隻貓尚且年幼,喜好食竹,但並非全部吃素。
大戰在即,於公於私,徐鳳年都不可能專門為了這隻小玩意兒,動用拂水房諜子和境內士卒為它運用竹子送往拒北城,徐鳳年的意思很簡單,如果形勢到了最糟糕的境地,少女賈嘉佳也不該死在這裡,他希望她能夠為了這隻大貓,到時候離開拒北城,離開關內,甚至離開北涼,去尚未被戰火殃及的西蜀,帶著大貓去一處竹密如海的地方。
徐嬰不知所蹤,應該出城去了。
姜泥坐在一根小板凳上發呆,哪怕徐鳳年走到她跟前,也沒回過神。
徐鳳年笑著在她眼前揮了揮手,她這才恍然醒悟,朝他狠狠瞪了一眼。
徐鳳年坐在她身邊,「我知道你不會離開,但我希望你能夠做到一件事,你只有答應了,我才讓你留在拒北城。」
姜泥使勁點頭,「你說!」
徐鳳年咧嘴一笑,「我就當你已經答應了。」
姜泥瞪大那雙秋水長眸,滿臉憤懣。
徐鳳年雙手抱住後腦勺,柔聲道:「活著真好。」
姜泥沒好氣道:「廢話!」
徐鳳年鄭重其事反駁道:「這話還真不是廢話。」
姜泥轉頭好奇道:「出門一趟,飄來盪去的,好不瀟灑,該不會是一不小心腦袋著地,給磕傻了吧?」
徐鳳年向她身體前傾,笑眯眯道:「不然你摸摸看?」
姜泥漲紅了臉,好不容憋出兩個字,「下流!」
徐鳳年坐直身體,雙手托住下巴,望向院子,唉聲嘆氣。
……
拒北城內,軒轅青鋒找到徐偃兵,說要打一架。
徐偃兵不肯,軒轅青鋒自然更不肯,徐偃兵熟悉這個瘋婆娘的性子,根本不給她出手的機會,直接就跑到藩邸書房修身養性去了。
拒北城外,一襲朱袍掠空而去,像一朵落在人間的絢爛紅雲。
在拒北城以東三十里,一位白衣人身邊站著一位頭頂帷帽的女子。
前者容顏英武,讓人忘卻雌雄之分。後者身形婀娜,帷帽遮掩之下,卻是一張疤痕縱橫的恐怖臉龐,她眼神呆滯,生氣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