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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鳳年心中瞭然,有些苦澀,人貓手段老道地來了一手釜底抽薪,沒有想著要和徐鳳年這個必殺之人如何纏鬥,而是瞄上了陰物徐嬰,雪球一線而過,如魚游曳水中潛伏積雪中的紅袍陰物沒了輾轉騰挪的餘地,擺明了被涸澤而漁,它也沒有任何破綻,一顆雪球滾過時,一襲朱袍安靜漂浮在一顆雪球前方,盡力去隱蔽身形,與天地共鳴,就有許多得天獨厚的神通,若非千騎這一方親見,恐怕就是王小屏都不敢說可以察覺到陰物始終躲在雪球另外一壁。
但韓貂寺不是王小屏。
今日不再穿皇宮大內那一襲鮮紅蟒衣的銀髮權宦,第一時間就掠至那顆雪球之後,人貓陰物相隔一丈,分明是雙方都試探不到分毫氣機牽動,可敵對雙方都真真切切知曉了蹤跡。
陰物不得已倉促收回四分天象修為,雙臂撕開雪球,幾乎同時,黑衣老貓一鑽而透,紅繩一手負後,一手拍向陰物悲憫相。
朱袍陰物吃虧在於它在收回境界之時出現了一抹猶豫,若是徐鳳年這般性情涼薄的人物,別說四分修為,八分天象都要收回,才有信心去阻擋韓貂寺的磅礴一擊!
陰物雙臂握住人貓那隻手,開始撕扯,其餘雙臂猛然拍向人貓兩側太陽穴。
韓貂寺嘴角冷笑,不知死活的蠢物。
幾縷紅絲如游蛇出自身後,在陰物四周翻搖,徹底斷去它跟猶有六分境界的徐鳳年牽連。不用韓貂寺如何傾力出手,只見得他全身爬滿猩紅,陰物除去撕裂雪球的兩條手臂,其餘四條手臂都被這股靈動紅色沾染,如附骨之疽遍布那一襲華美朱袍,握住韓貂寺一手的雙臂繼續竭力撕扯,拍向太陽穴的雙臂依舊靠攏推移,而且劇痛刺骨之下,空閒雙手更是當胸砸下,勢必要砸爛韓貂寺中下丹田。
中了當今天下第一皇帝近臣韓貂寺的赤蛇附真龍,陰物一張悲憫相,不見半點異樣。
饒是心志堅毅如王小屏,也有些動容。
不去看陰物四條手臂血肉模糊,韓貂寺獰笑道:「再殺一個天象!」
負於身後的右手終於揮出,被握住的一臂向前推出,拉伸雙方間距,爬滿「赤蛇」的右手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握住陰物一臂,往回一扯!
韓貂寺身後空中盪出一條離開身軀的胳膊。
與人貓對敵,一著不慎,那就是滿盤皆輸。
悲憫相依舊古井不波,近乎死板愚蠢地動作照舊,只求一個糾纏不休!
韓貂寺正要撕掉陰物第二條胳膊。
白衣狂奔,北涼刀出鞘。
卸甲!
韓貂寺給當年四大宗師之一的符將紅甲給剝皮卸甲,自然不會給這個突襲而來的後輩依葫蘆畫瓢。大笑一聲,將陰物丟擲而出,身形後掠。
大地撕裂出一條深不見底的溝壑。
這場血戰,韓貂寺註定不會故作清高,端什麼架子了,為了殺死徐鳳年,他可以處心積慮做出任何舉止。
這樣的天下第十人,才是最可怕的。
左手刀徐鳳年沒有乘勢追擊,折向來到身形飄零落地的陰物身邊。
歡喜相示人,僅剩五臂之一,扯了扯徐鳳年衣袖,仿佛是告訴他沒有關係。
所剩不多的雪中,僅是血。
徐鳳年抬了抬衣袖,毅然轉頭,朝韓貂寺奔去。
十二柄飛劍凌亂飛出,指玄巔峰。
同日同時,東海之濱武帝城。
一名獨臂老頭兒沒個正行,拈指將一截劍放入嘴角咀嚼,浪蕩不羈入城,含糊不清輕輕哼唱。
「誰家小子不負破木劍。誰家兒郎不負北涼刀?」
第046章 過河卒子
這一架打得毫無章法。
盧崧王麒麟身上或輕或重都有北涼軍的烙印,今天也不例外,身先士卒,破去韓貂寺引發的一線潮之後,看到一白一紅一黑糾纏在一起,兩名驍將忍不住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一抹尷尬,顯然都有些不知所措,本以為占盡天地利人和,靠著八百騎卒和兩百江湖散兵,只需要一路衝殺過去,甭管對面是誰,都能占到便宜。可那名以後需要投靠效命的年輕主子,就好似那不諳世情的愣頭青,一門心思想要出風頭,在六臂魔頭失利之後,依舊非要單打獨鬥,跟韓貂寺一對一死磕,這讓儒將盧崧心中也有些憤懣,心想你若是死在神武城外,咱們這些人將近二十年苦兮兮的忍辱負重,就都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盧崧提了一桿梨花槍,停馬高坐,眼神陰沉。
王麟年紀較小,一腔熱血,倒是覺得這個比他還年輕的北涼世子有些魯莽行事,但秉性有些對他的胃口,最不濟沒有做縮頭烏龜,讓自己身後幾百號兄弟們蜂擁送死。王麟拎了一對雷公錘,是祖傳的武藝,父輩便是綠林好漢出身,當年在景河一役錘死了西楚一員蓋世猛將,雖說有欺負對手力戰多時氣短力竭的嫌疑,可畢竟是實打實錘爛了敵將的胸膛。王麟天生膂力出眾,一對雷公錘那就是六十斤重,尋常士卒別說久戰不停,就是一個策馬衝鋒都是天大累贅,王麟甩了甩一柄錘子,目不轉睛望向那邊的戰場,只覺得目眩神搖。
任山雨伸手捋了捋鬢角髮絲,眼神迷離,以前經常聽說北涼小主子生得俊俏非凡,是一等一的風流班頭人物,她與刀口舔血的姐妹幾個,私下閒聊,都不太信後來的傳言,說什麼他親身去了趟北莽,還把北院大王徐淮南的腦袋割下了,甚至連提兵山第五貉都給宰掉。任山雨只想著哪怕他真是認真練了幾年刀,境界也有限,畢竟修為高低,跟秘笈多寡脫不開干係,卻不是必然關係,貪多嚼不爛,任山雨是過來人,比一般人都知曉貴精不貴多的道理,可今日親眼所見,對上當之無愧的天下第十人,雖說處於下風,可畢竟是貨真價實讓人貓數次出手,她自認十個任山雨,也沒這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