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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泥正要刺他幾句,徐鳳年已經率先開口道:「當年鄧太阿贈送給我十二柄袖珍飛劍,後來跟韓生宣、王仙芝和拓跋菩薩那幾場死戰,毀壞了許多,已經湊不成一套,我後來便讓清涼山後山的墨家大匠重新打造了一套九柄,分別跟我的幾種劍意相契合,九柄飛劍的名字分別叫做酆都、蟻沉、蠹魚、水精、老蛟、美髯、稚趣、野狐和羊脂,怎麼樣,是不是聽上去就很有意思?」
姜泥不客氣道:「酸,真酸!」
徐鳳年哈哈大笑,收斂笑意後,輕聲提醒道:「對了,明天燒香的話,有些瑣碎事情得先跟你說上一說,省得你無頭蒼蠅亂撞。請香不用多,不是買一大把就顯得心誠,三炷香足矣,而且請香的銅錢必須許願之人自己出,借不得。在武當燒殿香和壇香又有分別,尤其前者講究一個『香不過寸,過寸則不靈』,後者以檀香為佳,真正的香客,都是自帶香火的,不是你這般臨時抱佛腳,哦不對,是抱真武大帝的腳,這麼說好像更不對了……進了道觀,男左女右,無論是走台階還是過門檻,都不要走正中間,許願之時,不要隨意許諾日後供養之事,這在道觀和寺廟都是一個道理,菩薩也好,真仙也罷,都不差你那一炷香,還有,在武當燒香,據說求平安順遂最靈,切記不要許願太大。以後若是許願應驗,莫忘了還願……」
聽著徐鳳年不厭其煩地絮叨,姜泥心境祥和,心底還多了一些讓人感到暖洋洋的溫暖。
只不過徐鳳年果然沒有讓姜泥「失望」,最後一句話露出了色胚本色的狐狸尾巴,「最最最重要的是,在武當山許願早生貴子也是可以的!」
姜泥深呼吸一口氣。
想起了當年的《月下大庚角誓殺貼》。
末尾處,是姜姒誓殺徐鳳年。
徐鳳年看著她呼吸時胸口微顫的風景,笑眯眯道:「小泥人,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姜泥冷笑不止。
不再僅僅是當年吵架鬥嘴總是一敗塗地的小泥人,如今頗有幾分西楚皇帝陛下的風采了。
第二日,天微微亮,當武當諸峰的悠揚晨鐘同時響起。
武當主峰大蓮花峰的紫虛觀外廣場上,站著數百位各個輩分的武當道士,不但如此,還有數百位或者昨夜就借宿在此、或者在夜色中登山的香客,一同打起那套相傳是上代掌教洪洗象從古籍里翻出的拳法,圓轉如意,中正平和。
領拳之人,是三人,武當現任掌教李玉斧,徒弟小道童余福。
還有一襲青衫懸玉佩的北涼王徐鳳年。
清風徐來。
自然而然。
滿山霧氣,仙氣,俠氣,意氣。
原本信誓旦旦要獨自去燒香的姜泥,偷偷站在廣場後方,踮起腳跟看著那個修長身影,聽著好些女子香客不知羞的竊竊私語,她笑了起來,臉頰兩側浮現兩個酒窩。
姜泥在徐鳳年打拳結束後,正大光明地穿過人群,在眾目睽睽之下,尤其是那些女子的視線之中,她微微紅著臉牽起他的手。
他昨夜說過,他的習武,起始於武當山,那麼他的江湖,也應當終於武當山。
在這始終之間,甚至在始終之後,都有她。
第314章 秋風未起人先死
兩國之戰,先死諜子。兩地之戰,先死斥候。涼莽之戰,諜子斥候皆死。
離陽祥符二年的大暑時分,大戰尚未正式揭開序幕,但是西北關外已經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氛圍,不同於先前邊境雙方探子的相互游曳觀望,在勃然大怒的北莽女帝下旨後,一股股北涼游弩手和北莽馬欄子開始相互換命,幾乎是見之即死戰到底,短短兩旬,大小遭遇戰四十餘場,北涼白馬游弩手已經傷亡多達八百騎之多,董卓的烏鴉欄子、柳珪的黑狐欄子作為北莽斥候主力,折損更在千騎之上,至於出自南朝隴關邊軍的雜流馬欄子,更是不計其數。天底下大概只有這座黃沙飛揚的戰場,才可能出現敵我雙方大規模斥候捉對廝殺的遮奢手筆,要知道在中原歷史上,不乏有寥寥百騎流寇便可剽掠數州之地、以至於流毒千里令京師震動的記載,由此可見,無論是前哨斥候,還是野戰輕騎和用以一錘定音的重騎,涼莽都達到了足以讓後世嘆為觀止的騎軍戰力巔峰。
隨著虎頭城一帶邊境線上斥候戰況越來越慘烈,這也意味著兵力更勝之前的北莽大軍,即將孤注一擲地傾巢出動,到時候便會是草原大空,盡起兵馬舉國南下,叩邊涼州。
入秋之前,一場戰事決定了涼莽雙方大部分斥候,最終都沒能熬到秋風起時。
前任南院大王董卓的小舅子,烏鴉欄子統領耶律楚才,和大將軍柳珪的心腹愛將、黑狐欄子主將林符,在龍眼兒平原以兩百騎隴關馬欄子誘敵深入,總計伏兵一千四百騎精銳,誘使涼州白馬游弩手三位校尉之一孫吉所率領的四百騎,孤軍闖入虎頭城以北一百六十里的龍眼兒平原腹地,校尉孫吉戰死當場,三名都尉悉數死在斷後途中,僅有一百二十騎游弩手突圍撤至龍眼兒平原南端,人人負傷,但是依舊被林符兩百黑狐欄子截斷退路。
此時林符麾下騎卒列陣於一百多騎北涼游弩手和虎頭城之間,他的背後,依稀可見那座昔年離陽王朝邊關第一雄城的輪廓,董卓在破城之後,曾經登上城頭親手摺斷一桿徐字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