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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徐鳳年還覺得的確不錯,這樣的遊歷就是一片坦途啊,不擔憂花錢如流水,勾搭一下各地丰韻迥異的美人,結識一下名頭震天的豪傑,跟武林中響噹噹的大俠稱兄道弟一下,想想就樂呵。
可後來才他娘知道,自己根本就是一頭任人宰割的大肥羊,誰見誰愛,誰見誰撲,這你個王八驢屁股的,到後來,那些秘籍唯一的用處就是撕下來用來擦屎了。
僅剩半本橫看豎看斜著看都如天書的《吞金寶籙》,總算派上用場,在歸途中遇上了比任何一位陵州花魁還美的白狐兒臉,他識貨,答應收下半部《吞金寶籙》,護送他回陵州。
那小半年徐鳳年好不容易碰上個沒啥歹念的真正高手,千方百計討好,沒奈何白狐兒臉對他愛理不理,連走路都要刻意拉開一大段距離,除非遇到不開眼的攔路劫匪,否則絕不廢話。
徐鳳年走入馬廄里,給跛馬拿了一捧馬草,輕嘆道:「紅兔啊紅兔,要是被二姐看到好好一匹汗血寶馬被折磨成這德行,難保不會給我板栗吃。」
這三年,一鷹一馬,外加一個所幸沒那麼老眼昏花的老僕,就是他的全部了。
徐鳳年餵了一會兒馬,想到府上密探傳來消息說白狐兒臉還逗留在城內,就準備出了王府找點久違的樂子。
這個傢伙在他落魄的時候時不時會刺他一句「你若是公子哥世家子我就是娘們」,徐鳳年沒理由不去顯擺顯擺。
以前吧,只覺得仗著老爹的徐字大王旗狐假虎威那是天經地義,現在還這麼認為,只是多了幾分珍惜,畢竟過了兩年多生不如死的悲苦日子,才知這世道的柴米油鹽不便宜啊。
老黃跟世子殿下培養出了默契,似乎知道是出去花天酒地,就搓了搓手,做了個喝酒的手勢。
徐鳳年會意哈哈笑道:「放心,不會忘了請你喝最好最貴的花雕,走起!」
徐鳳年剛和老馬夫走出馬廄,就看到那位說是神仙都有人相信的老道士,不用猜,肯定這老騙子是來求自己說服弟弟去龍虎山學藝了。
十二年前就是徐鳳年放狗咬這老道的,由於娘親生前信佛的緣故,不信天命這套玩意的世子殿下對僧侶還算尊敬,但一看到街上的算命術士,必定砸爛攤子,這龍虎山老道也算時運不濟。
當年不修邊幅一身虱子的老道士過了第一關,還差點一個沒把持住破了童子身,那一次相逢的開頭很不愉快,但結尾還馬虎。
兒童徐鳳年臨別私下不忘語重心長教訓龍虎山老祖宗「老頭,要騙人騙錢,你怎麼也得舍下本錢弄一套像樣的衣物,那些本神仙志怪小說上的道教天師,可都是黃冠道袍一個嗝屁就會立馬羽化登仙台的高人裝束,你就不學學?下次你還這樣來王府,我照樣放狗咬你!」
看來姓趙的老道是學乖了,果真換上嶄新得體的道袍,頭頂沖天黃冠,還添加了一柄古樸桃木劍,平時走哪裡,都是前半生行走江湖所享受不到的尊敬眼神,這讓平時在山上對著數十年不變幾張死板臉孔的老道士十分受用。
徐鳳年沒大沒小摟過老道的肩膀,輕聲奸詐道:
「牛鼻子老道,我弟弟去龍虎山那是好事,但你們龍虎山跟我爹結下這份天大善緣,你就沒點表示表示?否則我弟去武當山學藝不一樣是學藝,憑啥繞遠路去你們那鳥不拉屎的地方?武當山的風景可好得很,我還能隔三岔五去探望一番。」
老道士一臉為難,環視一周見沒人,這才悄悄摸進懷裡,掏出一本陳舊泛黃的古籍,不舍道:「這本《乘龍劍譜》……」
不曾想徐鳳年當場翻臉,正眼都不瞧一眼那啥劍譜,抬手指了指聽潮亭方向,唾棄道:「直娘賊,趙牛鼻子,你也忒不上道了,要秘籍,不管是練內功還是耍兵器的,我需要去別的地兒?你也不嫌丟人現眼。」
同樣是活了六七十年的老頭子,老黃就很有眼力勁兒和悟性嘛,跟著世子殿下一起撇嘴笑。
老道這才記起王府內有一座「武庫」之稱的聽潮亭,恍然,一臉尷尬,縮回手,難為情道:「那當如何是好?」
徐鳳年壓低聲音道:「龍虎山有沒有俊俏的年輕道姑?年紀再大點也無妨,但別超過三十五,再大,就是老了,保養再好,想必肯定沒了徐娘半老的滋味風情。」
老道驚訝地「啊」了一聲。
徐鳳年一挑眉頭,質問道:「咋了,沒有啊還是不樂意啊?」
老道士看似天人交戰一番其實不過幾個眨眼功夫,就悄聲道:「有倒是有,可都是我師兄弟的徒子徒孫,貧道我收徒歷來是寧缺毋濫,以至於我這一脈弟子極少。不過嘛,既然世子有想法鑽研道學,貧道當然不介意引薦一兩位後輩女弟子。」
徐鳳年一拍老道肩膀,豎起大拇指,「上道。」
老道士開始默念《三五都功籙》贖罪,心中念叨著「祖師爺莫怪罪,貧道這可都是為了龍虎山的千年大計啊。」
隨即龍虎山尊為三大天師之一的老道焦急道:「收徒得挑吉時,今日若再不起身趕往龍虎山,可就要錯過了,這對小王爺也不妥當。」
徐鳳年皺眉道:「得馬上?」
火急火燎神情的趙天師沉重點頭道:「馬上!」
本想帶著弟弟抽空去狩獵一次的徐鳳年深呼吸一下,吩咐老黃先去府外街上候著,帶著那位咋看咋不像天師的牛鼻子老道去找心愛弟弟徐龍象,離了馬廄百步,老道士有意無意扭頭看了眼呆在馬廄邊上憨笑的老馬夫,原先凝重的腳步終於輕盈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