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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鳳年很早就和徐偃兵兩騎悄悄離開隊伍,在一名拂水房大諜子的帶路下,來到了新城西北外七八里處的土坡。
期間偶有一伍或是一標游弩手在遠方呼嘯而過,斥候隊伍中比起以往,多出一兩騎身披輕甲卻不佩涼刀不負輕弩的騎士,這些人便是經過涼州邊軍和拂水房層層篩選出來的江湖人士了,按照懷陽關都護府的軍方機要檔案顯示,目前已經有兩百餘名中原江湖高手被秘密吸納進入邊軍斥候,這對狹路相逢往往一戰即死的邊關游弩手而言,無疑是一種如同及時雨的補充,畢竟在第一場涼莽大戰之中,北涼斥候的戰損是一個巨大數字。
當徐鳳年看到坡頂一人兩馬的身影,就沒有再讓徐偃兵跟隨自己,他獨自翻身下馬,牽馬而行。山坡上那個席地而坐仍顯雄邁氣概的魁梧身影,也沒有因為年輕藩王的到來而起身相迎,只是抬起頭眯眼看著這個如今被北莽視為天字號大魔頭的年輕人。
徐鳳年鬆開韁繩,輕輕拍了拍戰馬背脊,那匹出自北涼纖離牧場的甲字大馬,便心有靈犀地輕踩馬蹄獨自尋覓馬草去了。
徐鳳年笑問道:「前輩這次回北涼是做什麼來了?」
被稱呼為前輩的老人身披厚重貂裘,當他起身時,一陣嘩啦啦作響,露出兩根粗大鐵鏈,腰間懸掛有兩把氣勢驚人的無柄斬馬刀,老人伸出蒲團大小的手掌拍了拍屁股,頓時塵土四散,咧嘴笑道:「徐小子,聽說你從北莽跑回去後,武道修為突飛猛進,連王仙芝也給你宰了?之後拓拔菩薩,鄧太阿,曹長卿,武評其餘三位大宗師,你小子也都打了一遍?風頭一時無兩啊,爺爺我偏偏不太服氣,專程從北莽河西州跑來跟你過過手,咋樣?」
徐鳳年環視四周,然後突然很狗腿諂媚地跑到高大老人身邊,幫忙揉肩道:「楚前輩,楚老神仙,楚高手……這一路跋山涉水的,累不累啊?要不要喝酒吃肉啊?」
大概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姓楚的老傢伙坦然接受堂堂北涼王的溜須拍馬,沒有了先前登門砸場子的跋扈姿態,笑眯眯看著這個可以算是他親眼看著一點一點長大的傢伙,「看來在太安城是真的受傷不輕,否則就你小子那臭屁德行,早就翻臉不認人,二話不說跟爺爺我大戰幾百回合了。」
徐鳳年沒好氣道:「瘦死駱駝比馬大,前輩,別給臉不要臉啊,我要是一不小心把你老人家給打趴下,然後你賭氣頭也不回跑回北莽,耽誤了赫連武威交待的大事,我找誰哭去。」
老人吹鬍子瞪眼,雙手按刀就要干架,只可惜這個年輕人一副死皮賴臉任由打罵的模樣,白髮如雪的老人嘆了口氣,抖了抖肩膀,拒絕了年輕人本就沒啥誠意的揉捏,「鬼精鬼精的,沒錯,是赫連武威求我來北涼的,兩件事,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先聽哪個?」
徐鳳年笑道:「先聽壞消息,倒吃甘蔗才能甜嘛。」
曾經在聽潮湖底被困多年的老人沉聲道:「我和赫連老兒都是北莽公主墳大念頭那一脈的客卿,上次就沒瞞你,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什麼公主墳不公主墳的,心思早就淡了,連洛陽都去了逐鹿山,據說那位半面妝的小念頭也給呼延大觀一掌拍死,所以這次我也好,赫連武威也罷,都是來還帳來了,此間事了,舊帳兩清,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徐鳳年白眼道:「行了行了,趕緊說正經事,本王現在日理萬機,操心的那可都是天下大勢……」
結果徐鳳年挨了老傢伙一巴掌,也不還手,好像根本就沒有這個想法,他只是扶了扶頭型,倒沒有扶出多少玉樹臨風的丰姿,反而摸著了好些細碎沙礫,身處西北大漠,騎馬迎黃沙,大抵都是這麼個慘澹光景。
老人笑罵一句後,收斂笑意,以罕見的肅穆神色凝重語氣說道:「這個壞消息真不算小。聽說過那個北莽青鸞郡主吧?她的對外身份是馬上鼓第一手的那個樊白奴,在你還是北涼世子殿下的時候,這個娘們就跟陳芝豹眉來眼去很久了,其實準確說來她應該叫耶律白奴,是正兒八經的北莽皇室成員,跟姓慕容的老婦人有殺父之仇,以前只能忍辱偷生,現在不一樣了,吃了這麼個大敗仗,老婦人先後重用的兩個心腹,太平令和董卓如今各自在北庭和南朝,日子都不好受。」
徐鳳年點頭道:「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當時是先打北涼還是兩遼,本來就是想著撿軟柿子打顧劍棠的居多,要不然老婦人也不會在涼莽大戰之前,讓拓拔菩薩率領十數萬精銳騎軍在北庭草原上巡視各地,說到底,就是彈壓那些個『耶律王爺』和草原大悉剔。如果這次順利打下北涼還好說,馬踏中原指日可待,就算肉疼,終究還能忍,可既然連北涼關內都沒進,就是兩碼事了。光死人沒收穫,沒誰樂意,尤其是數百年來那幫早已習慣了剽掠邊境大獲而歸的北莽蠻子。」
老人瞥了眼這個雲淡風輕的年輕人,欲言又止,撇了撇嘴,老人放棄了已經到嘴邊的題外話,而是繼續先前話題,說道:「野心勃勃的耶律東床回了北莽,這小子本來掀不起風浪,可是敵不過他有個好爺爺,北莽三朝顧命的耶律虹材,這個老不死當真稱得上是老不死了,聖宗耶律文殊奴嗝屁的時候,耶律虹材作為皇帝床前的六人之一,名次只是排在最後,不算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等到神宗死的時候,當時有五人,他排第三,北莽先帝給老婦人折騰死的那會兒,北莽又有五人作為顧命重臣,徐小子,知道都是哪些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