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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話沒有說出口,陳芝豹放在心底。
但也有些事,是我陳芝豹做不到的。
陳芝豹望向天空,嘴角翹起,破天荒會心一笑。
能夠做到心有靈犀且肝膽相照的,也許不只有朋友,敵人也可以。
雖然陳芝豹這次見到徐鳳年,有責問有譏諷,但是歸根結底,陳芝豹之所以暫時沒有殺心,就在於那個年輕人,有著一條陳芝豹心知肚明的清晰底線。
徐鳳年的心聲,那些從未訴諸於口的言語,陳芝豹其實並不是不能理解。
「我何嘗不想北涼三十萬鐵騎,北涼參差數百萬戶百姓,人人不死!我何嘗不想北涼文臣武將人人美諡?」
「我不想北涼鐵騎死得其所,我只想所有人活下去,希望天下太平,希望北涼跟中原一樣不見硝煙,二十年,一百年!」
「我何嘗不希望清涼山碑林不刻上一個名字?」
陳芝豹收回思緒,替徐鳳年感到有些可憐。
「不愧是他的兒子,不愧是李義山相中的弟子,一輩子都沒有真正痛快過。」
陳芝豹沒來由嘆了口氣。
他這趟來北涼,本是想救下齊當國。
也更想去清涼山某個地方,祭奠那個自己一直視為親生母親的敬重女子。
陳芝豹笑了笑。
我不姓徐。
可名「知報」。
……
當白狐兒臉返回那棟小院的時候,正好看到那個孤孤單單的年輕藩王坐在台階上,擱著雙刀,袍子兜著一捧半青半紅的棗子,他吹著悠揚口哨。
看到自己後,笑著點頭。
第327章 秋風扶起春風
懷陽關臨時召開了一場緊急軍事會議,除了率領輕騎游曳在葫蘆口外的北涼騎軍統帥袁左宗,燕文鸞,何仲忽,陳雲垂,顧大祖,周康,這五位邊軍中官職最高的步騎大將,連同都護褚祿山在內,再加上涼州關外左右兩支騎軍的副將,涼州將軍石符和幽州將軍皇甫枰,還有茯苓柳芽重冢以及清源四座軍鎮的主將,以及黃來福這樣的實權校尉二十餘人,三十多位北涼武將聯袂出席議事。如果按照北莽女帝以人頭數算軍功的價格,誰能夠在此時攻破這座關隘,當真是滔天戰功了。
原本很少直接對邊事指手畫腳的徐鳳年這次召集眾人後,開門見山地提出一個大膽戰術,遠比先前既定方略要更為激進,不僅僅是「幽州步軍向西傾斜,陵州騎軍向北傾斜」那麼簡單,而是要將流州當成真正決定第二場涼莽大戰勝負的關鍵戰場,其地位甚至隱約還要超過那座尚未建成的拒北城和整個涼州關外,何仲忽陳雲垂兩位副帥都持反對意見,輩分資歷要稍淺的錦鷓鴣周康,明確贊成年輕藩王的意見,燕文鸞和顧大祖則沒有表態,因為如此一來,實在是太冒險了,他們的北涼王,竟然是擺明了要跟北莽來一場轟轟烈烈的對攻大戰!
你用重兵打我涼州關外,那我就打爛你的北莽南朝!
顧大祖作為昔年南唐砥柱的現任北涼步軍副帥,在春秋戰事尾聲中,曾提出「要守疆土,必須戰於國門之外」,照理說徐鳳年這個方針應該很對老將的胃口才對,但是顧大祖在權衡利弊之後,忍不住又一次低頭望向桌案上的那幅涼莽對峙形勢圖,憂心忡忡道:「王爺,此舉未必妥當啊,且不說流州那邊我方騎軍能否一路推進到南朝腹地,拒北城以北,即便柳芽茯苓重冢一線有幽州步軍幫助駐守城池,可在兵力對比上,我們顯然仍是處於絕對劣勢,這種劣勢,不是幾座城牆就能彌補的,一旦讓郁鸞刀、和寧峨眉領兵共同西進,兵力懸殊就會更加誇張,懷陽關這些關隘城池不是不能丟,怕就怕到時候丟得太快,導致何、周兩位將軍的騎軍喪失依靠,牽一髮而動全身,倉促之下,孤懸關外的拒北城,如何擋得住北莽主力大軍?沒了拒北城,哪怕大半個北莽南朝都給流州騎軍搗碎了,於大局無補啊。」
燕文鸞一手負後,一手指向地圖,「咱們不妨反著來看待這件事,先假設葫蘆口無戰事,我幽州步軍主力乾脆全部調入涼州關外,是全部,而不是原先的三萬人,那麼茯苓柳芽等軍鎮阻滯敵軍的效果就會更大,比如讓我留在這懷陽關,顧大祖你領兵去重冢軍鎮協防,陳雲垂選擇銜接涼州流州的清源軍鎮,如此一來,拒北城以北的整體防線,不敢說如何銅牆鐵壁,好歹也能給流州騎軍贏得兩到三個月的時間……」
燕文鸞麾下兩位步軍副帥還沒說話,倒是左騎軍主將何仲忽火急火燎道:「不行,絕對不行!在座各位都是自己人,有些話我說不說大家心裡都明白,拒北城以北地帶,懷陽關尚且註定守不住,更何談柳芽茯苓數鎮,你們三人,難不成想白白送給北莽蠻子三次功封藩王的機會?!」
說到這裡,何仲忽猶豫了一下,望向並肩而立的徐鳳年和褚祿山,「王爺,不是我何仲忽小覷了那些流州的年輕武將,事實上號稱西楚雙壁的寇江淮謝西陲也好,還是曹嵬和郁鸞刀也罷,我都很欣賞,假以時日,我說不定給他們提鞋都不配,只是接下來這場大戰不容有失,北莽董卓黃宋濮那幫蠻子可以犯一些錯,可惜我們北涼錯不得絲毫!那些年輕人畢竟……太年輕了啊!何況流州本就還有個老成持重的黃宋濮坐鎮,如今爛陀山倒戈,流州騎軍本就不多,而且除了龍象軍算是老營出身,其餘騎軍可都成軍沒多久,相互之間,也無只有經歷一場場戰役後才可培養出來的默契,若是某個環節出現紕漏,一著不慎,豈非滿盤皆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