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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白頡問道:「兩次偽指玄?」
徐鳳年笑道:「一次指玄一次天象,所以哪怕可以躍境,也得必須是由金剛直入陸地神仙,可我又不是那佛頭人物。」
這下連盧白頡都神情劇變,拍桌輕嘆道:「可惜啊,可惜!」
徐鳳年洒然道:「以後也由不得我一門心思鑽研武道,就當自己順水推舟,找到一個台階下好了。」
盧白頡搖頭道:「原本我不信黃龍士將春秋潰散氣運轉入江湖一說,可如今年輕後輩如雨後春筍,不論根骨資質還是機緣福運,確實都遠勝前一甲子,甚至用五百年來獨具異彩來形容也不過分,不得不信,我原本對你寄予厚望,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也在天下十人之間占據一席之地。此番問劍於你,本是想在你答劍以後,若是不負我所望,便乾脆將恩師羊豫章劍道感悟和霸秀劍一併轉贈於你,唉,怎知會是這般光景。」
棠溪劍仙面有戚容,仰頭望去龍爪老槐,自言自語:「古書記載老槐晦暗,春夏槐蔭呈現青黑之色,單株吉兆,雙數棲鬼,果真如此嗎?鳳年,你為何帶陰物在身側,不怕折損氣數嗎?」
徐鳳年平靜道:「我已經沒有氣數可以折損了。如今它不離不棄,已經讓我感激涕零。至於它是靈智初開而心存感恩,還是憑藉直覺以為我依然奇貨可居,對我來說也都無所謂,有這麼一張天象護身符,進京也心安一些。」
盧白頡點了點頭,突然笑道:「你可知當下京城最為引人注目的劍客是誰?」
徐鳳年反問道:「不是太安城那對久負盛名老冤家,祁嘉節跟白江山?我記得祁嘉節在你入京任職時,曾仗劍攔路。」
盧白頡搖頭道:「不是這兩人,而是一個先前沒有半點名聲的遊俠兒,找上了此代吳家劍冠吳六鼎,看似撿軟柿子捏,繞過了吳六鼎挑戰他的那名女子劍侍,不曾想雙方皆是一戰成名,只知叫做翠花的女子竟然用出了劍神李淳罡死後便成千古絕唱的兩袖青蛇,而那遊俠兒也頗為不俗,據說只遞出了兩劍,雖敗猶榮。那一場比劍,我錯過了,後來遊俠兒又去找白江山和祁嘉節打了兩場,我都曾親自趕去觀戰,這個年輕人的劍法極為出奇,那兩劍堪稱劍之術道各自巔峰,好像劍練到此地此景,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就再無登高觀景的欲望,可誰都看得出來他不論與誰對敵,都只有兩劍的本領。當年王仙芝初入江湖,一開始走得是博採眾長熔爐百家的繁複路子,那年輕劍俠則不同,可以說截然相反。」
徐鳳年直截了當說道:「是兩劍舍一劍,跳過了絕大多數劍士恐怕一輩子都走不到盡頭的一大段路程,明顯是有絕頂高人指點,否則絕不會如此自負。如果真的能讓他只剩一劍大成,恐怕就是一記大大的無理手了,到時候只有劍冠吳六鼎,北莽劍氣近,龍虎齊仙俠,武當王小屏等寥寥幾人,才可與他一戰。由詭道入道,我怎麼感覺有點黃三甲的意思。」
說到這裡,徐鳳年意態闌珊,那個她何嘗不是直接連馭劍都不屑,直接闖入半個劍仙的御劍之門?
盧白頡笑道:「那幸好此子是三天以後找我比劍,否則我不是必敗無疑?」
徐鳳年愕然道:「那傢伙找上你了?」
棠溪劍仙笑了笑,「我這不想著送劍給你,好找個由頭躲過去,為了白日觀戰他那兩場比劍,言官彈劾已經多如雪片飛入皇宮,事不過三啊。」
徐鳳年小聲道:「你本想讓我代替你比劍?」
盧白頡點頭平靜道:「滿座京城百萬人,不是都不信你殺得第五貉嗎?」
徐鳳年無奈道:「讓盧叔叔失望了。」
盧白頡也沒有出言安慰,反而雪上加霜道:「所以這場比劍還是我親自上陣好了,就當給自己無望登頂的劍道踐行一次,霸秀劍你就別想要了,至於恩師羊豫章的劍道心得,你只要別在立冬觀禮之前鬧出么蛾子,我還可以考慮考慮。」
徐鳳年輕聲道:「樹欲靜而風不止。」
盧白頡嘆息一聲,起身告辭離去。
小書童再不敢起初那般小覷那白頭年輕人,跟著先生匆匆走出院子,滿腹委屈狐疑,壓低嗓音輕聲說道:「先生。」
棠溪劍仙又打賞了一個板栗,「心中無愧,何來鬼神。」
背劍匣少年低頭嘀咕道:「可那紅袍子女鬼,掛在老槐樹上跟吊死鬼一般,真的很嚇人啊。」
「回去閉門思過抄書。」
「先生,世子他怎麼白頭髮了?」
「你不會自己問他?」
「我可不敢,他都會飛劍了,我在江南道上也沒給他好臉色啊,萬一他小肚雞腸,一劍飛來取我頭顱,以後誰幫先生背劍,是吧?」
「先前你不是也不信他殺了提兵山山主嗎?私下還跟二喬打賭來著,輸了多少?」
「嘿,才幾錢銀子,我還嫌輸少了。」
「瞧你出息的。年輕時候,萬幸遇見了自己喜歡的姑娘,若是有信心以後讓她幸福安穩,就趕緊說出口。」
「我讀書還不多,學問還不夠,劍法也沒學好,先生,要不還是晚一些吧?」
「隨你。」
盧白頡跟守在院外的下馬嵬捉驛童梓良點頭別過,走到驛館門外,轉頭看了一眼龍爪槐。
藥書有雲槐初生嫩芽,滾水煎藥,服之可令人發不白而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