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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換個方向歪腦袋,問道:「喂,你怎麼不喊狗腿子來護駕?」
徐鳳年苦澀道:「我要是喊了,沒退路的你還不得馬上拼命?這不尋思著看能否與呵呵姑娘化干戈為玉帛嗎?」
她搖頭一本正經道:「不用,你喊好了,大不了我刺死你後,跳下懸崖,富貴由命生死在天。」
徐鳳年苦笑道:「沒餘地?」
少女重重點頭。
徐鳳年眯眼望向天際,日出蒸霞,吐出一口氣,指了指小姑娘身後,微笑道:「因為光線照射角度的關係,劍崖瀑布馬上會變成金黃色,要不咱們先賞個景再搏命?」
她沒有作聲,始終面對徐鳳年,往後緩慢退去,在崖畔站住,眼角餘光一瞥,果真看到劍崖懸掛著一條下垂的金色綢緞,景色絢爛迷人。徐鳳年天人交戰,終於還是放棄轉身逃命的念頭,走到崖畔,一同欣賞這天地造化。
呵呵姑娘習慣性喂了一聲,算是打招呼,問道:「你怎麼哭了?」
徐鳳年平淡道:「做了個夢,夢到我娘了。信不信由你。」
本以為註定得不到回應,打死都沒想到小姑娘嗯了一聲,強調中帶著些許莫名其妙的顫抖,她蹲下身,嘴叼著匕首,雙手托著腮幫自言自語道:「你娘長得好看嗎?」
徐鳳年笑了笑。
少女殺手嘴角輕微勾了勾,含糊不清道:「你長得這麼好看,你娘肯定更好看。」
她緩緩起身,一條手臂下垂,掉出一柄匕首,笑了笑,怎麼看都透著股血腥冷酷。徐鳳年如臨大敵,心中咒罵,這小姑娘說翻臉就翻臉,果然得找個機會斬草除根才行,否則即便有李淳罡隨行,難保不會被她一擊得逞,自己腦袋只值一千兩黃金,想想就惱火!呵呵姑娘不愧是呵呵姑娘,每次把握殺人的時機出人意料,行事一樣奇怪難測,這會兒盯著徐鳳年說道:「今天算了,我不殺你,我按照原路返回山下,如何?」
徐鳳年毫不猶豫道:「可以!不過你若信得過,我可以許諾不讓老劍神等人殺你,呵呵姑娘大可以輕輕鬆鬆走著下山。」
她看白痴一般眼神看著世子殿下,說道:「不殺我不意味著可以不抓我啊。你當我是靖安王妃那個笨蛋?白長屁股不長腦子。」
徐鳳年會心大笑,說實話,要不是非要分出死活的難解死結,還真想好好跟她談談心,想知道到底是誰教出這麼個妙人。徐鳳年伸出一隻手掌,示意不送。小姑娘警惕道:「你先不拔繡冬離崖百步,事先說好,你若敢反悔,我以後便不按規矩來了。殺你和那扣腳老頭不容易,可一個一個直到殺光一百鳳字營輕騎,不難。」
徐鳳年點點頭,眼睜睜看著少女刺客壁虎般雙匕插崖,緩緩下降。但也只是看似緩慢,若是身臨其境,便知每次刺崖都間隔著兩三丈距離,換作徐鳳年實在沒這膽量掛在峭壁上,山風掃壁,異常剛勁,她身形飄搖而下,連旁觀的徐鳳年都替她捏把汗。很奇怪,徐鳳年半點都沒有希冀著她因此墜崖身亡,說來哭笑不得,有她如影隨形,才使得如芒在背的世子殿下在武道修行上一刻不敢喘氣。
日出東方,整個躍出雲海,徐鳳年不知站立了多久,直到李老頭兒慢步踱來觀看日出,徐鳳年轉身微笑道:「我有些明白老前輩的劍開天門了。」
李淳罡一臉不信,訝異道:「哦?」
徐鳳年轉身望向雲海,眯起那雙很能讓女子心動的丹鳳眸子,笑意醉人道:「一劍遞一劍,劍劍疊加,不去管什麼劍招劍術,將劍意遞加到無窮無盡,立志一劍殺不得人,便不出此劍。賭上一生修為,押注在這一劍上!我若學刀,也應如此,要求那孤注一刀可殺天龍的氣魄!」
李老頭不動聲色,沉聲道:「說得還算在理,可以你目前境界,如此耍刀不是找死?」
徐鳳年搖頭道:「當然不是現在,等我金剛境後再說。」
李淳罡傲然冷笑道:「不是老夫瞧不起你小子,只要你一天是世子殿下,就一天練不成這一刀。沒了老夫做你的護身符,徐驍就不會給你找其他高手做免死金牌?你有恃無恐,如何真正險中求境界?」
徐鳳年平靜道:「只要成就金剛境界,回到北涼,我會馬上孤身入北莽。」
李淳罡冷哼一聲:「還算有點志氣,沒浪費老夫那兩百手青蛇。」
徐鳳年一笑置之。
老劍神突然問道:「昨晚你小子靜坐後差點走火入魔,咋回事?」
徐鳳年輕輕搖頭,淡然道:「沒事。」
老頭裹了裹羊皮裘,撇嘴不再追問。
魚幼薇和裴南葦也都醒來看景,青鳥跟在她們身後。不得不承認,被呵呵姑娘詆毀成不長腦子的靖安王妃當得閉月羞花四字美譽,女子漂亮到這個境界,似乎長不長腦子都沒關係了,再者世上哪來那麼多大智近妖的嬌艷女子,世子殿下的二姐,徐渭熊算是韜略驚艷,可不就長得平常?以徐鳳年的百文錢去評判姿色,生平所見諸多尤物美人中,不說那胭脂齋奪魁的白狐兒臉,裴南葦無疑當屬第一,該有九十四五文錢的水準了,她落魄以後是一身市井婦人的木釵窄袖布裙,難掩丰韻,這段時間若是需要露面,她都被世子殿下要求戴上一頂軟胎觀音兜風帽,垂有及肩輕紗,家風保守的婦人出行,大多頂著這種帷帽,年輕些待字閨中的小娘子,則一般戴透額羅,色彩相對明亮,臉龐能被看清楚七八分,戴與不戴意義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