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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枳恨不得手上一本書砸死這個被侍童稱作徐柿子的傢伙,只是無意間看見他的滿頭白髮,默然收手。
徐鳳年坐起身,掀起帘子,朝披甲提槍的青鳥招了招手。
等青鳥百感交集一頭霧水地靠近了,徐鳳年凶神惡煞一臉怒相,「要不是公子覺著你水靈,身段好,懂持家,武藝還超群,實在是找不著比你更好的姑娘,更貼心的丫鬟,在柔然山脈早他娘地撇下你跑路了!回了北涼,努力練習那四字訣,以後結結實實宰殺幾個指玄境高手,殺人之前千萬別忘了說是本公子的大丫鬟,記住了!」
青鳥輕輕點頭,嫣然一笑。
車廂內復歸平靜。
徐北枳看了幾頁一味謗佛的經書,忍不住抬頭問道:「你就這麼對待所有下人?」
徐鳳年反問道:「你是上人?」
徐北枳笑道:「我一介流民,當然不是什麼上人,不過你是。」
徐鳳年躺下後,望著頂板,輕聲道:「所以你永遠不會明白北涼三十萬鐵騎是怎麼走到今天的。」
不再理會徐北枳,徐鳳年哼過了那粗俗不堪的巡山曲,又哼起一支無名小曲兒,「什麼是好漢,一刀砍了腦袋做尿壺!什麼是大俠,可會猴子摘桃這等絕學?什麼是英雄,身無分文時能變出一張大餅嗎……」
徐北枳「大煞風景」插嘴問道:「我能否問一句?」
徐鳳年停下哼唱,點了點頭。
徐北枳好奇問道:「你當下還有一品境界的實力嗎?」
徐鳳年嘿然一笑,「這個不好說,我呢,有一部刀譜,原先都是循序漸進,學會了一招翻一頁,前段時候不小心直接跳至了尾頁,明明是刀譜,最後一頁叫靈犀,卻是講的劍道境界。趕巧兒,我身上養了十二柄飛劍。離我三丈以外,十丈以內,只要不是指玄境界,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百個,我還是能殺一百個。」
徐北枳平靜道:「厲害。」
徐鳳年轉頭納悶道:「是誇我呢,還是貶我?」
徐北枳低頭看書。
等他驀然抬頭,徐鳳年不知何時又揀起了盒子將那顆灰撲撲頭顱展現在身前。
風雅醇儒的徐北枳也顧不得士子風流,握緊那本書就是朝這個王八蛋一頓猛拍。
徐鳳年笑著退回,收好盒子布囊,躺下後雙手疊放做枕頭,「徐橘子,這個我幫你新取的綽號咋樣?」
徐北枳打賞了一個字,「滾。」
徐鳳年側過身去翻布囊。
徐北枳趕緊正襟危坐,然後一本正經點頭道:「這個綽號,甚好!」
徐鳳年伸出大拇指,稱讚道:「識大體,知進退,一看就是一流謀士。徐橘子,以後北涼撐門面,我看好你!」
第148章 是誰先見他白頭
本以為離近了茂隆一帶之後,還得花費一些小心思才可以潛入南邊,可很快徐北枳就意識到情形出乎意料,數萬難民沿著驛路兩邊開始瘋狂流徙,其中不乏有鮮衣怒馬豪車,北莽有幾線驛路按律不准軍馬以外踏足,違者立斬不待,許多宗室子弟都已經拿身家性命去驗證北莽女帝的決心,因此即便是倉皇逃難,也沒有豪橫家族膽敢踩上驛道,好在人流巨大,早已在驛道兩側踩出兩條平坦路徑,車馬通行無礙,只是行駛得緩滯而已,北莽驛路交織如網,徐北枳所在的馬車逆流而下,身後不斷有別條驛路疾馳趕至的軍鎮鐵騎迅猛南下,徐北枳吩咐一名隨行護駕的箭嶺騎尉去打探消息,才得到一個讓他愈發瞠目結舌的答案,在黃宋濮已經親率九萬精騎跟北涼軍對峙的前提下,一支北涼鐵騎仍是直接殺穿了緊急布置而起的防線,徑直往南朝京府刺去,看那勢如破竹的鋒芒,是要視三位大將軍如無物,視兩位持節令如擺設,要將南朝廟堂的文武百官給一窩端!歷來都北騎南下,才有這等氣魄啊。
這支數目尚未確定的騎軍既然一律白馬白甲,自然是大雪龍騎無疑,它這一動,連累得黃宋濮本就稱不上嚴密的防線更加鬆動,向來推崇以正勝奇的南院大王,推測又是葫蘆口一役圍城打援的陰奇手筆,加上身後軍鎮林立,也都不是那一籮筐腳踩就爛的軟柿子,僅是調出兩萬輕騎追擊而去,還嚴令不許主動出擊,將更多注意力都放在構築防線和死死盯住剩餘的北涼鐵騎之上,並且第一次以南院大王那個很多南朝權貴都不太當回事的身份,給姑塞龍腰兩州持節令下達了兩份措詞不留餘地的軍情布置。
南朝偏南的百姓們可顧不得將軍們是否算無遺策,是否胸有成竹,是否事後會將北涼蠻子給斬殺殆盡,他們只聽說那幫蠻子的馬蹄只要進了城,那就是屠城,屠成一座空城為止,還聽說連北涼刀這般鋒利的兵器都給不斷砍頭砍出了褶子,一萬龍象軍就已經那般兇悍,瓦築和君子館足足一萬多人馬根本不夠人家塞牙縫的,何況是徐人屠的三萬親軍?要是徐閻王萬一親至北莽,咱們老百姓還能用口水淹死那人屠不成?誰他娘信誓旦旦跟咱們說北莽鐵騎只要願意南下開戰,就能把北涼三十萬甲士的屍體填滿那甘涼河套,堆成一座史無前例的巨大京觀?哪個龜兒子再敢這麼當面忽悠咱們,非要一拳打得他滿地找牙!
徐北枳提著帘子,給徐鳳年笑著介紹窗外一支表情異常凝重的騎軍:「是黃峴鎮的兵馬,統兵的將軍姓顧名落,是龍腰州持節令的女婿,平時眼高於頂,看誰都不順眼。看來是真給你們打怕了,騎卒的這幅表情,跟慷慨赴死差不多,前些年提及北涼軍,可都是斜眼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