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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名孔大虎但被人取笑為孔小貓的漢子轉頭看了眼豎大拇指的哥們,笑道:「拉倒吧你,許十營,你成天就在那裡吹噓跟北涼王有關係,除了徐許兩個字諧音,你們一個天一個地,有半顆銅錢的關係!」
許十營狠狠一摔棉巾在肩頭,瞪眼道:「老子的爺爺是最早追隨大將軍來北涼的老卒,老子家裡頭還留著爺爺傳下來的那副鎧甲和那張八斗弓……」
孔大虎哈哈大笑拆台道:「如果你爺爺真是跟大將軍一樣是外地人,那你說什啥爺爺的爺爺見過武當祖師爺黃滿山,吹牛皮沒打好草稿?」
許十營一陣心虛,然後惱羞成怒道:「反正我爺爺是正兒八經的第二撥遼東老字營出身,朝廷用永徽這個年號之前,就跟了大將軍南征北戰,我爺爺步射挽八斗弓,十發八中,步射開六斗弓可十發七中,爺爺說當年連大將軍也親口誇獎過他的箭術,說以後到了北涼要讓北莽蠻子也知曉遼東健兒的厲害。」
孔大虎嗤笑道:「我可聽說別人都講神箭手那都是百發百中什麼的,要不就是百步穿楊,你許十營的爺爺才十發七八中,也能讓大將軍稱讚?許十營啊許十營,你小子就不怕說大話把自己給噎死嘍?!」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徐鳳年頓時對許十營刮目相看,因為離陽朝廷早期有武舉頒發的《試分馬藝業出官法》,按例許十營爺爺的箭術確屬上乘,恰恰因為許十營沒有提什麼百發百中百步穿楊,才更真實。
徐鳳年問道:「許老哥,怎麼沒有投軍入伍?」
許十營嘆了口氣傷感道:「我爹年輕時候想讀書考取功名來著,我爺爺不喜歡,說讀書沒用,我爹拗不過我爺爺,就只好去投了邊軍,在纖離牧場裡當個小官,結果不知怎麼惹惱了上頭的大人物,大人物的靠山更大,好像就是那位懷化大將軍鍾洪武,回來的時候只剩下半條命。我爺爺是死要面子的人,到死也沒說什麼,只不過就想著讓我這個孫子念書,可惜啊,我就不是一個讀書的料,只想著練武,好跟爺爺一樣攢下點軍功,給家裡多添一副鎧甲給後人當傳家寶。」
說到這裡,許十營咧嘴一笑,「我還有個哥哥,就在幽州邊境上參軍,去年春節回家,聽他說很快就可以當上正式游弩手了。我哥隨我爹,讀書習武都了不起。」
徐鳳年好奇問道:「你爹在邊關上受了委屈,怎麼還讓你哥去投軍?何況北涼現在文風漸長,讀書一樣能有個好前程,再說北蠻子打過來了,當兵不安生啊。」
總給人吊兒郎當感覺的許十營破天荒一臉真誠道:「我也不知道我哥是咋想的,起先他確實是不太願意當兵的,後來過了幾年,反倒是不樂意在家讀書了,虧得家鄉還有個掛念他的小娘,都快熬成老姑娘了。不過去年我哥跟那未來嫂子打包票了,說只要等他成了咱們北涼三十萬邊軍中最難當上的游弩手,下次回家就一定風風光光娶她。至於我爹,剛從邊關回到家那會兒,成天就知道喝酒,我哥投軍後喝得最凶,不過這兩年倒是喝得少了,也不說什麼瘋話了,尤其是春節後,還把酒給戒了。上次跟我哥一起給爺爺上墳的時候,我爹敬酒的時候……」
許十營不再說下去,低下頭,狠狠地多洗了把臉。
孔大虎雖然跟許十營平日裡相互拆台取笑,但交情其實不錯,來洗象池沾光的北涼武人也分三教九流,山頭林立,像他們這些沒有家世背景的小人物,別說去瀑布後頭的石屋打坐面壁,就是池畔風水好些的地盤也擠不進去,一些個有門有派的宗門子弟,相互抱團,個個眼高於頂,在這邊每日大魚大肉不說,還有許多妙齡女俠貼靠上去,夜夜在帳篷內瞎折騰,每天晨起之時都是容光煥發,像孔大虎許十營之流就只能遠遠眼饞了,膽子大些就去聽牆角根,當然前提是不怕被名門正派的少俠們揍得鼻青臉腫。
三人身後一陣喧鬧,原來是有人認出了武當掌教李玉斧和徒弟余福,紛紛上前套近乎客套寒暄,李玉斧在山上是出了名的待人和善,與誰都不拿捏架子,這不是八面玲瓏的表面,而是內里的精神,這亦是武當一脈相承的「氣」,武當道士不分輩分不分道觀,都有初一十五替老百姓解簽甚至是代寫書信的功課,在這件事情上,從呂祖起就訂立了雷打不動的規矩,黃滿山給人解過簽寫過信,王重樓是這樣,洪洗象是如此,李玉斧也一樣,以後也許那個小道童余福也一樣。武當修行,修仙先修人,修道先修己,這才是武當山真正的氣脈。
徐鳳年三人一起轉頭望向那位年輕掌教,孔大虎輕聲介紹道:「這位便是武當李掌教了,是老神仙俞興瑞早年在東海收的徒弟,李掌教的脾氣頂好,江湖上有傳聞他在道教第一福地地肺山斬殺過一條惡龍,一身修為高深莫測,還有人說北涼王專程為了武當山給朝廷上書,要求敕封武當為道教祖庭,我看這事靠譜。以往吧,我對那王爺印象不咋的,後來陳兵邊境,拒絕聖旨進入北涼境界,大快人心,又在陵州搞死了飛揚跋扈的老軍頭鍾洪武,我就覺得新涼王沒讓人失望。這次北蠻子打過來,聽說王爺更是直接去了邊境,根本就沒有躲在清涼山,這事兒辦得讓人解氣!否則都成了天下第一的高手,還躲在家裡,也太丟北涼的臉了,咱們這些行走江湖的,出了北涼也沒面子不是?」
徐鳳年無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