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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莽的頂尖高手在這兩年死得實在太多了,提兵山第五貉,棋劍樂府的劍氣近黃青和銅人師祖,公主墳小念頭等等,一直把江湖視為廟堂婢女的皇帝陛下對此憂心忡忡,畢竟一座高門大院裡頭的丫鬟婢女再不值錢,可是死了太多,無人端茶送水無人清掃門庭,終究會讓外人覺得不符合豪閥氣象。
但也僅限於此了,江湖宗師對於君王來說,到底還只是那池中鯉籠中雀罷了。
拓跋菩薩放慢腳步,緩緩南下,只是每一步踏出,他的身形體魄就越發高大雄壯,雙臂湧現出的金黃光芒更是璀璨刺眼。
他放眼北莽江湖,視為敵手之人,屈指可數,而一座棋劍樂府恰好就有兩位。
棋劍樂府這一代出現了兩位雄傑,詞牌名山漸青的黃寶妝,不知為何變成了白衣魔頭洛陽,最後叛出草原,一路南下去了離陽中原,傳言曾經在太安城驚鴻一瞥,在那場徐鳳年、曹長卿和鄧太阿各自為戰的巔峰之爭中,卻沒有出手。原本詞牌名僅列第四等中流的更漏子洪敬岩,就成了當之無愧的宗門扛鼎人物,只是即便有太平令擔任北莽帝師,加上詞牌名為寒姑的太子妃在王庭幫忙推波助瀾,手握柔然鐵騎的洪敬岩依舊沒能爭過董卓,與南院大王失之交臂,葫蘆口一役,此人率軍避開北涼重騎鋒芒,捨棄大將軍楊元贊主力大軍獨自北逃,導致北涼騎軍成功形成南北夾擊的包圍圈,更是讓這位武道宗師在草原上名聲掃地,同時也失去了那位老婦人的器重,在第二場舉國南征大略中,僅以副將身份輔助持節令慕容寶鼎。
洪敬岩退出六十里外,不再退去。
再退就會遇上拓跋菩薩,洪敬岩雖然有意讓這位北莽軍神讓徐鳳年知難而退,迫使年輕藩王從此心境蒙塵,但是如果徐鳳年當真不忌憚拓跋菩薩,而洪敬岩卻退至拓跋菩薩身邊尋求庇護,那就該是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好不容易一步跨入天人門檻,極有可能就此退出那種天人感應的玄妙境界。何況徐鳳年當年面對趕赴北涼的王仙芝,明知不敵,仍然選擇死戰不退,將那個老怪物當做磨刀石,最終武道境界趨於圓滿,洪敬岩何嘗不希望將堪稱如今人間無敵手的徐鳳年作為踏腳石?
何況今日敵不過徐鳳年,他再退便是,拓跋菩薩出現在龍眼兒平原,就是最大的退路。只要穩固住了天人境界,洪敬岩相信自己遲早有一天,也能達到武評四大宗師的高度,而且那一天的到來絕對不會太晚,到時候先殺徐鳳年再殺桃花劍神鄧太阿,率領麾下鐵騎數十萬,攻破太安城,渡過廣陵江,讓戰馬停在那南海之濱,人生快意事莫過於此!
洪敬岩停下後,靜待徐鳳年,反而氣勢如虹。
這是棋劍樂府更漏子,生平第一次如此渴望與人全力一戰。
就在洪敬岩氣勢攀至巔峰之時,耳畔再度炸起滾雷,這一次卻不是徐鳳年,而是原本好像有意旁觀片刻的拓跋菩薩,「洪敬岩!再退三十里!」
洪敬岩剎那間心神失守,直覺告訴他拓跋菩薩的勸誡並非恐嚇,應當速速退讓,但是理智讓這位心高氣傲至極的武道宗師覺得決不可退。
驟然向南狂奔的拓跋菩薩發出一聲怒吼,「蠢貨!心境可失而復返,性命難道有兩條?!」
洪敬岩的視野中,一點光芒亮起,如夏日夜空閃爍在數丈外的一粒螢火。
但是就在洪敬岩發現那一粒螢火突然變成皓月光輝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躲避。
竟是那徐鳳年人未至槍先至,一槍投擲而出,如大漠黃沙上有白虹貫日。
這簡簡單單的一槍,來勢之迅猛,超乎洪敬岩想像太多,以至於洪敬岩腦海急轉,萬般算計,到頭來悲哀發現除了硬扛重傷再無其它可能。
一旦在徐鳳年面前受傷,洪敬岩也清楚,即便是拓跋菩薩也救不了,除非曹長卿復生、鄧太阿來此,與拓跋菩薩三人聯手才行!
這倒不是說徐鳳年已經到了能夠一人挑戰三大武評宗師的地步,而是那種境界的武人,聯手迎敵,絕不是曹長卿加鄧太阿就等於兩個大官子或是兩位桃花劍神的戰力,因此太安城一戰,徐鳳年一人戰兩人,絕不是意味著徐鳳年就有兩個鄧太阿的實力。當初王仙芝揚言一人戰天下,便是此理,故而既是狂言,也非狂言。
拓跋菩薩直接沒有幫助洪敬岩打碎那道虹光,而是掠至後者身前偏右的位置,雙手握拳,高高掄起,重重砸在那杆鐵槍的中段!
劇烈聲響,顫鳴如洪鐘大呂。
洪敬岩怔怔看到那道虹光在拓跋菩薩的一砸之下,仍然不曾碎裂,而是在空中彎曲出一條半弧,拓跋菩薩雙臂跟半弧鐵槍接觸的地方,有無數絢麗雪白電光轟然綻放。
拓跋菩薩站在洪敬岩身前,雙臂猶有電光如千百尾銀蛇遊走。
而那根鐵槍在拓跋菩薩一拳砸下後,依舊沒有斷裂,僅是被砸向洪敬岩左邊遠處。
洪敬岩的眼角餘光里,那個年輕人一手負後,一臂向前輕輕握住鐵槍,站在三十餘丈外。
鐵槍去勢太沉,在年輕人手中顫抖不止。
洪敬岩心神黯然,原來一步之差,仍是天壤之別。
他明明能夠看清楚所有細節,甚至能夠數清楚那杆鐵槍在年輕人接手後顫動多少次幅度,可是他看得見,卻接不住,第一槍是如此,第二槍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