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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鳳年則繼續沿著牆根走去,然後遇上了喬裝打扮過的隋珠公主,她在這裡守株待兔,然後很沒有驚喜地出言譏諷道:「就怕貨比貨,兩個人站在一起,真是雲泥之別,我都替你害臊。」
徐鳳年直截了當說道:「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隋珠公主勃然大怒道:「姓徐的,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徐鳳年突然手指了指牆頂,「快看,又有一隻麻雀。」
隋珠公主走過去就給徐鳳年踹了一腳,結果吃疼得還是她自己。出下馬嵬驛館的回宮路上,亡國東越的皇室成員張桓坦言北涼世子身手不俗,可趙風雅這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死犟性子,哪裡願意相信。
徐鳳年膽大包天地伸手捏住她精巧鼻子,遮住了那些星星點點的俏皮雀斑,打趣道:「這下子終於好看點了。」
趙風雅張牙舞爪,亂打一通,徐鳳年鬆手後不知死活說道:「就別一而再再而三對我使用名不副實的美人計了,我又不可能娶你當駙馬,難道你想嫁入北涼做王妃?」
趙風雅呸了一聲,氣勢洶洶道:「照鏡子瞧瞧你德行!」
徐鳳年眯眼笑道:「小心你被嫁給陳芝豹。」
隋珠公主愣了一下,然後那雙秋水眸子中流溢著無法掩飾的恐懼慌亂。
徐鳳年轉身前行,說道:「我就是隨口一說。不過我向來烏鴉嘴。」
趙風雅追上去,對著徐鳳年後背就是狠狠一拳。
徐鳳年沒有反應,折向馬車方位。
隋珠公主咬牙切齒道:「你可知欽天監有六字讖語?鼠吃糧!蜀吃涼!」
徐鳳年轉頭笑道:「那你還不趕緊去做蜀王妃?」
趙風雅冷笑道:「你真能任由這種事情發生?陳芝豹一旦成為皇親國戚,你就算當上北涼王,能有一天好日子過?」
徐鳳年眨了眨眼睛,返身在她耳邊悄聲道:「徐驍還讓我捎話給你,萬一真被逼著送去西蜀,跟他說一聲。」
隋珠公主破天荒沒有爭鋒相對,跟著眨眼,低聲道:「沒騙我?」
徐鳳年一本正經說道,「當然是騙你的。」
趙風雅差點氣昏過去,嚷著打死你,好好一件雍容華貴的白蟒袍子,印上了無數腳印塵土。
她頹然無力靠著牆壁,只能眼睜睜那個混蛋漸行漸遠,咒罵道:「鼠吃糧,吃光你!蜀王殺涼王,殺死你!」
殊不料那個王八蛋走出去不遠,轉身張了張嘴,傳遞出無聲無息三字。
「是真的。」
趙風雅發現自己從未如此地不反感眼前仇家。
她告訴自己那是可憐他,誰讓他年紀輕輕就白了頭。
而且白頭以後,不難看,反而更好看了。
趙風雅皺了皺鼻子,沿著牆根蹲下發呆,有些想哭有些想笑。
第013章 萬人擋我,一口唾沫
想要天下誰人不識君,很簡單,彈劾人屠。想要一夜之間享譽京城,很簡單,還是罵北涼王。躋身朝廷中樞的晉蘭亭無疑是最好的例子。皇城門外趙家瓮兩座牌坊,退朝以後武臣入振武,文官入敷文,井然有序,各自去衙門處理朝政事務,不過很快就去而復還,除去一些京官大佬穩坐釣魚台,沒有理睬中軸御道上的紛擾,甚至大批恩蔭子弟都調轉馬頭,因為有大熱鬧可看了。國子監太學生先是幾十人攔住了白頭佩刀男子的去路,繼而是百人,千人,洶湧如過江之鯽,明日才入主國子監的晉蘭亭穩如磐石,安靜坐在路旁馬車內,袖手旁觀,已經卸去左祭酒的桓溫笑眯眯站在路邊,沒有刻意阻擋這股士子民心所向,只是不輕不重說了幾句類似君子動口不動手的長輩嘮叨。國子監建築連綿不絕,規模在皇城和內城之間首屈一指,便是六部衙門也無法與之抗衡,歷來太學生一旦群情激奮,都成為朝廷極為頭疼的一樁事情,本就是朝廷自家孩子,罵了沒用,太學生中多的是飽讀詩書舌燦蓮花的高人,打重更是打不得,也不捨得,國子監已經隱約超過江南道士子集團,成為離陽第一大輸出朝臣的魚龍之地。
別說京城,就是整座離陽朝廷從未出現過如此有趣的一場對峙。
御道上聚集了數千名太學生,都是未來的國之棟樑,不出意外其中佼佼者更會成為離陽的中流砥柱,而且人數不減反增,陣型越來越壯大,占盡天使第,自當氣勢如虹。國子監內許多天策祭酒根本勸說不住這些豪閥寒門出身皆有的得意門生們,何況勸說得也遠遠稱不上不遺餘力,大多數還是樂見其成,只是督學授業傳道的職責所在,才懶洋洋提上一嘴,幾個不拘小節喜歡跟太學生打成一片的祭酒,還打趣說著得空兒就去京城某地某街購買幾份解饞吃食回來,國子監官員的不作為,無形中助漲了太學生的氣焰,如此一股巨大的書生意氣,震動朝野,一些個毗鄰趙家瓮的西楚老遺民見聞以後,也禁不住悲喜交加,難免感慨一句春秋大義轉入趙瓮,理當離陽得天下。
這一方權重勢大,那一邊就愈發顯得孤苦伶仃惹人厭了。
北涼世子徐鳳年站在天下地軸線之上,摘下那柄從徐驍手上接過的北涼刀,刀不出鞘,雙手放於刀柄,拄刀而立。
他曾一人一劍守敦煌。他今日則是一人一刀站御道,獨擋萬人。
小半座國子監都湧入御道,堆積得密密麻麻,本以為這名紈絝子弟見著己方恢弘聲勢後,就會嚇得屁滾尿流,抱頭鼠竄,哪曾想還真打腫臉硬扛上了,正好,要不然他們也沒了發揮餘地。聽聞退朝返回的國子監祭酒們說此子竟然佩刀上殿,簡直就是荒謬至極,他們惹不得二皇帝徐瘸子,惹不起離涼入蜀再赴京後眾望所歸的陳芝豹,還不敢教訓這個順杆子往上爬的無良世子?今天不說唾沫淹死他,也要讓他留下那柄臭名昭著殺人如麻的北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