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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驃身後那幾名馬賊在徐鳳年單騎出現的時候,感受並不深刻,還敢擺擺架子,可當郁鸞刀四騎並列後,馬賊跟北涼邊軍在氣勢上的天然差距,一下子就展露無遺。
徐鳳年對郁鸞刀輕聲說道:「馬上有一千兩百騎馬賊出現,雖然名義上是盟友,但會不會有意外,暫時還難說。你先拉一千幽騎過來,我們按照最壞的打算來。」
范奮躍躍欲試,把到嘴邊的王爺那個敬稱偷偷咽回肚子,使勁嚷嚷道:「末將那四百人足夠了,本來就沒殺爽利,兄弟們手癢得很!」
郁鸞刀沒有自作主張,望向徐鳳年,後者笑著點頭。
范奮根本不用發號施令,當他高高抬起手臂,做了個向西輕輕握拳和鬆開五指的姿勢,四百斥候馬上就如一線潮水般湧來。
這種一副明擺著「老子就是在耀武揚威」的架勢,讓洪驃之外的十餘騎馬賊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
郁鸞刀瞥了眼這些小規模廝殺還湊合、但大規模騎軍陷陣肯定很懸的馬賊,來到徐鳳年身邊,投去詢問的眼神。
徐鳳年解釋道:「葫蘆口外的地盤,馬賊再熟悉不過,能幫我們提供一個大軍休整的地點。」
郁鸞刀輕輕鬆了口氣,開心笑道:「這幫馬賊果真能成事的話,別的不敢說,哪怕對上那一萬柔然鐵騎,我們三千兩百騎不但能殺它個回本,肯定還會有盈餘。」
半個時辰後。
遠處一千多騎呼嘯而來,隨著宋貂兒馬賊主力的到來,洪驃身後那十來騎膽氣也壯了幾分,其中性子較為浮躁暴戾的,甚至都敢對四百騎幽州斥候怒目相視。
當然,這已經是他們輸人不輸陣的最大氣魄了,至於真的拔刀相向,那是再給他們幾顆膽子也不敢的。這段時日內,整個涼莽邊境都在傳言這支幽州騎軍的瘋狂和彪悍,最注重敏銳嗅覺的馬賊當然不會錯過此事,從幽州出發馬不停蹄趕到薊州北部,最後一路奔襲到葫蘆口以北,那個叫郁鸞刀的年輕將軍,硬是把一萬幽州輕騎打得只剩下三四千人,已經交過手的敵人中,有北莽東線上兩位老資歷萬夫長,有龍腰州邊境三大軍鎮中的壺關、長榆和冰露,而且接下來馬上要面對秋冬兩位「捺缽」的狩獵,洪敬岩親自率領的一萬柔然鐵騎北上堵截,還得再加上從西邊緊急趕赴葫蘆口的「春捺缽」,拓拔氣韻!四位捺缽,除了至今還留在大草原上的夏捺缽,皇室成員耶律玉笏,其餘三位皆是有望成為北莽大將軍就看誰更早一步登頂的傢伙,可都是奔著郁鸞刀的那顆項上頭顱來了。還有傳言說誰能剿滅幽州騎軍,就可以拿著郁鸞刀的腦袋去南朝西京覲見皇帝,成為繼董卓之後又一位可以豢養私軍數目上不封頂的北莽大將軍!
當一千多馬賊看到四百幽州斥候列陣在前,很快勒韁停馬,謾罵聲很快此起彼伏。
徐鳳年對洪驃說道:「你我一起過去。」
兩騎向前,徐鳳年平靜問道:「清涼山一共派去了六名高手,你知道身份底細的只有三個,三人死了幾個?」
洪驃回答道:「只有一人在與蛛網諜子撕破臉後戰死了,末將因為得到幽州皇甫將軍的命令,不許過早暴露身份,所以沒有出手。但是末將在暗中截殺了從馬賊老巢偷溜出去的十六騎,都是北莽蠻子。」
與此同時,郁鸞刀悄然返身回到戰場。
那白面書生的宋貂兒雙手握著馬韁,輕輕一夾馬腹,意態懶散地驅馬向前,隨著馬背顛簸上下起伏,頗有幾分不跪天地不跪王的散仙風範。
只是當他看到那個身影后,如遭雷擊,眼眸驟然眯起,滿臉匪夷所思的慌張神色。他下意識直起腰杆,駕馭駿馬加速前沖。等到宋貂兒認清那張臉龐後,這名在最近幾年在塞外過著如魚得水神仙生活的馬賊領袖如釋重負,眼前那一騎雖然神態仿佛,但所幸終究不是那個人啊。宋貂兒騰出一隻手習慣性摸了摸腰間那塊羊脂玉佩,笑問道:「敢問可是那殺敵三萬的郁將軍?」
拖著那杆鐵槍的徐鳳年冷笑道:「怎麼,宋貂兒,不認識我了?這算不算貴人多忘事?」
聽著這刻骨銘心的熟悉嗓音,宋貂兒撫摸著玉佩的手指就是一顫,以他的卓然心智,自然猜得出當初那個隨口就能讓果毅都尉皇甫枰聽命行事的俊逸公子哥,正是日後從北莽腹地拎走徐淮南和第五貉兩顆頭顱返回北涼的「世子殿下」,此時的離陽王朝第一大藩王徐鳳年!宋貂兒無比狼狽地翻滾下馬,雙手撐地,低頭道:「不知是王爺大駕光臨,宋貂兒該死!」
徐鳳年手中那杆鐵槍的槍尖在沙地上輕輕划過,宋貂兒只聽到從自己頭頂傳來一句問話,「密信上讓你來接引幽州騎軍,可沒有說讓你大搖大擺帶著見不得光的一千多騎。」
宋貂兒臉色蒼白,顫聲道:「回稟王爺,葫蘆口外如今遍地都是北莽斥候,甚至還有許多動輒即是千人以上的北莽正規邊軍,加上宋貂兒治下不力,先前在一處巢穴內已經內訌過一場,人心渙散,宋貂兒傾巢出動,出自下策,實在是逼不得已,為了能夠順利給王爺還有郁將軍帶路,又不至於泄露機密,只能把所有兄弟都帶上,好與幽州騎軍一起前往那座最隱秘的山谷。如此一來,宋貂兒隊伍就算仍有賊心不死的北莽餘孽,消息也走脫不了。」
徐鳳年轉頭望向天空,看了一眼,回頭後笑道:「聽上去哪裡是什麼下策,分明是滴水不漏的萬全之策。宋貂兒,你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