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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劍神嗤笑道:「曹長卿,你大可以試試看。」
曹長卿撐在地面上的雙掌猛然握拳。
塵土暴起。
轟然兩根龍捲風!
一圈圈剛烈氣機以曹長卿一襲青衣為圓心,卷盪而去。
李淳罡羊皮裘上的絨毛猛然翻卷。
站在曹長卿身後的徐鳳年被撲面而來的無形的氣機逼退三步,咬牙後雙手按刀,雙腳在地面上踩出兩坑才硬生生止步。
曹長卿只是輕輕起身,不見其它動作,才入武道佳境的徐鳳年扛不住這股壓力,卻是又退了十數步。
李淳罡瞬間攀至劍意巔峰。
曹長卿望向姜泥,柔聲道:「公主,要這些是生是死?」
此話一出。
徐脂虎勃然大怒,繼而面無人色。
若是李淳罡還是當年劍道第一人的劍神,今日興許還能擋下一往無前的曹官子。
可如今江湖,齊玄幀已是登仙而去,除了王仙芝一人,誰又敢說能勝過眼前神色落魄的中年文士?
世間誰能登頂武帝城?
唯有曹青衣。
第150章 要走了嗎
亭下青衣。
亭上老頭袖有青蛇。
亭上亭下站著兩代翹楚。
江湖永遠都是一浪高一浪,即便天賦異稟的天縱英才,一般也是至多各領風騷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已是極致,近百年有些古怪,弈林中出了個黃龍士,武林中有王仙芝坐鎮東海武帝城,算是真正的百年一遇,比較世間泛濫成災的所謂百年難遇,不可相提並論。除去這兩位亦仙亦魔的傢伙,大致上都是後來者居上的大勢所趨,上代四大宗師之一的槍仙王繡輸給了弟子陳芝豹,武當山出了個一瞬得天道騎青牛的,老劍神李淳罡消沉遁世後,劍道只是出現短暫的晦暗期,很快就由桃花枝鄧太阿領銜冒頭占據劍道鰲頭,更有龍虎山齊仙俠、劍冢吳六鼎、棠溪劍仙盧白頡紛紛橫空出世。
老一輩江湖人士可能曾經真正折服於那句「李淳罡一劍大江東去」的豪氣,可等到他們老的老死的死,如今又有幾個年輕人物真記得老劍神踏劍飛江的劍仙風采?
如果聽到天不生李淳罡劍道萬古長如夜的說法,都要覺得過於自負荒唐了。
此時青衣曹長卿對上昔日劍道魁首的兩袖青蛇,口出狂言,以曹長卿的浩然氣概,應該沒有小覷老一輩劍神的心思,可話里話外的意思,誰都聽的懂,恐怕是李淳罡踩踏陸地劍仙境時,他曹長卿今日對上了,都絲毫不懼。連領教過兩袖青蛇的世子殿下都憂心忡忡,生怕李老頭兒年歲大了,加上缺了一臂,終究比不得正值修為巔峰的曹官子。
高手過招,鬥智鬥勇鬥力,更斗心,曹青衣一生跌宕,儒家本就擅養正氣功夫,他亡國後以匹夫之身去抗衡天子之怒,手不沾兵器,身不覆護甲,一襲青衣三進三出皇宮,心智心胸都無疑比尋常武夫要堅韌和寬闊無數,官子無敵一說,毋庸置疑,王仙芝無敵於天下後,於東海建城,築解兵樓,頂樓以下有六層,有六位武奴分別坐鎮,應對天下挑戰者,一般絕代高手都是勝過一人後便休息一些時日,等到精氣神圓足才再戰,即便不可一世如鄧太阿,彈指間破敵,但仍是勝後退出解兵樓,半日一戰,三日過後敗去六人才到了樓頂,唯有曹長卿接連兩日大戰,一舉登頂,據說面對王仙芝時仍是氣定神閒,被譽為氣機浩大隻輸齊玄幀,徐鳳年怎能不怕萬一老劍神鑽牛角尖,這老頭最為愛惜羽毛,真惹惱了他,存心去與曹長卿拼死一戰,會不會被活活耗死?
這邊殺機四伏,曲水談王霸也臨近尾聲,被世子殿下帶進報國寺的窮書生與美髯公袁疆燕酣戰一場,竟是絲毫不落下風,義利王霸龐雜學說,宛轉關生,無所不入,三四百旁聽眾人,徹底收起輕視心,再不敢將這年輕人視作故作聳人聽聞的寒門書生,尤其是對孝悌忠信與才術辯智兩者功用先分談再併攏,最終殊途同歸,引得許多以醇儒自居的名士都略有驚醒,窮書生那句「本領閎闊,工夫至到,便做得聖賢;有本領無工夫,空有玄談,只做得迂儒」算是打臉至極。
可袁鴻鵠仍是毫不生氣,一笑置之,書生不遺餘力推崇君主事功事能的觀點,也氣量宏大地不予計較,否則以袁疆燕的地位,一言足以定生死。雖然平心而論,這場辯論,仍是袁疆燕贏了,但他親自評點此辯不勝不負,報國寺主持殷道林點頭稱是,如此一來,自然無人敢有異議,庶族寒門想要出人頭地,參與名流薈萃的清談辯論是一條終南捷徑,可說來容易做來難,寒門子弟要想入席就難如登天,能入名士法眼又是難上加難,更別說是辯贏了袁疆燕這類名副其實的一流名士,因此沒人懷疑這陪坐末席的書生已是一鳴驚人,富貴可期。
自恃清貴身份的世族興許尚未心動而準備行動,一些個二三流士族與高等庶族已經思量著是否能夠先下手為強,散會後搶認了這名便宜女婿,納入家族後,多參加幾場曲水流觴,搏取聲名水到渠成,先入士品,再謀仕途,這比起聯姻於才庸學淺的士子人物,並不遜色,若是運氣好,這小子能被袁鴻鵠這等豪閥嫡系真正青眼相加,何愁沒有一個大大的錦繡前程?
亭中偷閒的徐脂虎冷眼旁觀,冷笑不止,袁鴻鵠之所以如此大度作態,何嘗不是那書生借了她弟弟的東風?這書生操著地道的江南道口音,分明是泱州寒門人士,既然你北涼世子能領進寺內入席而坐,我泱州名士便更不介意你的低賤出身,親自讓你名聲鵲起,兩種恩惠,孰輕孰重,還真不好說,徐脂虎心想袁疆燕能夠做江左士子集團的領頭羊,眼力的確不差,噁心人的本事相當爐火純青。居高臨下的徐脂虎瞅見那書生一舉成名後,並未流露出絲毫志得意滿,洒然起身,環顧一周,竟有些不符情境的蕭索意味,身世起伏的徐脂虎看待男子,極少有偏差,眼光可謂爐火純青,這就有些奇怪了,寒門士子鯉魚躍龍門,喜極而泣者有之,瘋魔癲狂者有之,記憶中,這個叫陳亮錫的書生與許慧撲相識相親,擅畫龍虎,今日與弟弟偶遇,其中會不會有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