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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關門。
軒轅青鋒看到一幅畢生難忘的場景。
九枚大小不一的玉璽。
浮空而懸。
各自懸停位置以春秋九國版圖而定。
徐鳳年負手站定,平靜道:「後隋,西楚,南唐,西蜀,北漢,大魏,這六個亡國後如今史書上的記載國號,都是被徐驍所滅。離陽朝廷為了表彰徐驍軍功,除去西楚皇帝大印失蹤不見,老皇帝當時特地將其中五枚傳國玉璽賜予徐家。當年大楚之所以被視為中原正統,很大程度是它傳承到了大秦帝國的承運之璽,後來春秋割裂,各國都有摹刻或者乾脆重刻,璽和寶各類稱呼都有。你所看到的九枚,三枚都是仿製,只為了湊成九這個數字,聽潮閣高九層,不是無緣無故的。知道你想問什麼,既然朝廷才賜下五枚,仿製三枚,還有一枚來自何處?咱倆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跟你直說無妨,北涼王府私藏了承載西楚氣運的小公主,你瞧見那塊最小的玉璽沒有?不過方四寸,卻是貨真價實的大秦黃帝陽印,至於陰印,我在北莽進入過大秦帝陵,只是當初那人有意藏私,只肯帶我見識陵墓的冰山一角,我一心想著保命逃命,也顧不得深究。我弟弟黃蠻兒此生不得入天象,洪洗象拐跑了我大姐,為了還人情,劍斬五國氣運,北涼明面上不得半點,只是以七三分,分別流入了離陽和西楚氣運柱。」
徐鳳年不理睬軒轅青鋒的目瞪口呆,指了指西楚國印,「先前全無色澤,跟普通玉石無異,騎牛的飛劍斬運後,則熠熠生輝,除了依舊比不得離陽仿印,已是遠勝七枚寶璽的光彩。這個符陣是竊取天地氣運的東西,曹長卿已經準備復國,估計過不了幾年就要抽掉取回西楚國印,與其被他白白拿走,還不如做生意賣給你,你這兩年都攜帶在身慢慢汲取,以後躋身天象,用作抵擋天劫。玉璽的氣數雖說不過王朝的百千分之一不等,但你一人獨占,我估計怎麼都不至於做個天底下最短命的天象境高手。」
軒轅青鋒小聲問道:「那你那個被我父親說是只可指玄的弟弟?」
徐鳳年扯了扯嘴角道:「算你還有點良心。少了一塊必然失去的大秦陽印,還有其餘八枚。況且我家黃蠻兒,我一輩子都不會讓他進入天象境,這個符陣,只是以防萬一。再說了,黃蠻兒與你不一樣,哪怕是這個符陣有所裨益,對他來說也是治標不治本,歸根結底,不論是你目前的指玄境還是你將來的天象境,在黃蠻兒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的把戲。」
軒轅青鋒平靜道:「但我不會止步於天象境。」
徐鳳年一笑置之,踏步潛行,伸出一隻手懸空,朝西楚傳國玉璽輕輕一抓。
如同蟒龍汲水,隨著玉璽被扯向徐鳳年手中,空氣還出現一陣陣竟是肉眼可見的玄妙漣漪。
其餘八枚寶璽俱是顫抖不止。
當徐鳳年握住玉璽後,如被風吹皺的水面才逐漸平靜如鏡面。
徐鳳年轉身將玉璽交到軒轅青鋒手上。
她臉色劇變,整隻手掌都由紅轉紫。
徐鳳年幸災樂禍道:「燙手?別鬆開。」
軒轅青鋒強忍著心如刀割的刺痛,怒道:「為何在你手中便毫無異樣?」
徐鳳年自嘲道:「天底下就沒有比我氣運更空白如新紙的可憐蟲了。要是鐵門關截殺趙楷之前,身為徐驍嫡長子的我想要去握住這枚西楚玉璽,恐怕想要活命,就得當即自斷一條胳膊才行。」
軒轅青鋒幾乎痛得暈厥過去,但她不但毫無動搖神色,反而更加握緊玉璽。
徐鳳年暗嘆一聲,真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婆娘,嘴上說道:「你的命半條歸你,半條歸我了,答應與否?」
軒轅青鋒直截了當道:「可以,但得等到我進入天象境以後,活下來才作數!」
徐鳳年無奈笑道:「你吃點虧會死啊?」
軒轅青鋒冷哼一聲,狹長秋眸里倒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隱晦笑意。
徐鳳年走向門口,「等會兒你自己下樓。」
才出門,軒轅青鋒乾脆利落地直接飄拂出去。
徐鳳年搖了搖頭,關上門,下樓後輕鬆在外廊找到怔怔出神的白狐兒臉。
徐鳳年好言安慰道:「喂喂喂,打不過天下第十的韓貂寺又不丟臉,這只是說明你還沒有進入前十而已。」
腰間懸繡冬的白狐兒臉沒有說話,轉身走向樓內。
徐鳳年問道:「我明日就要去趟京城,韓貂寺十有八九會纏上來,你有沒有興趣?」
白狐兒臉停下腳步,「你就這麼怕死?」
徐鳳年嘀咕道:「好心驢肝肺。」
白狐兒臉轉身笑道:「放心好了,我還不至於殺不到韓貂寺就心境受阻,以致境界停滯。我跟你們北涼鐵騎一樣,走得是以戰養戰的悲苦路數,以後有的是幾場大敗仗要吃,不死就行。」
徐鳳年不死心又問道:「真不去京城?」
白狐兒臉玩味說道:「怎的,覺得京城美女如雲,不捎上我這天下第一美人,會沒面子?」
殺氣,殺機!
被揭穿那點歪肚腸的徐鳳年倉皇狼狽地逃竄下樓。
白狐兒臉也沒有追殺,跨過這層樓的門檻,心境莫名地安定下來,悽然道:「沒想到這兒倒成了家,以後我又該死在哪裡才對?」
餘暉漸去,暮色漸沉。
徐鳳年不知不覺來到了蘆葦盪中的湖畔茅舍,只是沒有去找獨居此地的裴南葦,而是沿著一條通往聽潮湖的泥土小路,興許是被她踩踏得次數多了,平坦而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