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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轉頭望向流州那撥文武,嗤笑道:「至於你們流州官嘛,還真是有理由哭著喊著不讓王爺離開北涼,嘿,要不是王爺親自領著兵馬趕去青蒼城,你們還真守不住李義山一手造就的流州。」
流州刺史楊光斗差一點就要起身跳腳罵人,結果被臉色同樣陰沉的陳錫亮一把拉住。
門外廊道的晉寶室沒有露面,聽到王祭酒的發飆後,有些發自肺腑的敬佩,不說道理不道理,光憑這份舌戰群雄的魄力,就足夠老人整個後半輩子都有資格吹牛了。雖說中原讀書人也喜歡罵北涼武夫,可有誰有膽子當著北涼武將的面罵人?但王祭酒這可是一口氣幾乎把北涼文武都罵遍了,也難怪剛才老人要先拉著自己去聽潮閣,敢情是他給自己壯膽去了。這段時日的書信來往,師兄弟們都提及了顧大祖當時在涼州關外的事跡,事實證明即便是名聲顯赫的春秋老將,昔年的南唐砥柱第一人,到了北涼後,即便已經是步軍副帥,在惹惱了本土武將勢力後一樣要吃不了兜著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下任步軍主帥,原本顧大祖和陳雲垂是五五之間,如今即便不是陳雲垂接替燕文鸞,哪怕任由年輕一輩的武將擔任,反正都絕對不會是顧大祖了。這從側面說明在北涼邊軍中,武將勢力是何等根深蒂固,就算是年輕藩王力排眾議把失了軍心的顧大祖推上了步軍主帥的位置,估計顧大祖本人也坐不穩。
如此一來,王祭酒這段日子在書院的韜光養晦,等於是徹底白搭了。
應該是破罐子破摔,老人不再有半點先前的畏縮,叉腰怒目道:「大將軍一走,個個都牛氣了啊,都敢拉幫結派來徐家耀武揚威了!我就不信了,在座這麼多人,就沒有一個是心向著王爺的,徐北枳!陳錫亮!李翰林!都給我站起來,說句公道話!」
結果不光是徐北枳和陳錫亮兩位謀士,就連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李翰林,也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
王祭酒愣在當場,突然一屁股坐在門檻上,如同潑婦罵街,撕心裂肺道:「憑啥我們手握三十萬鐵騎的北涼王,活得一點意思都沒有?一次,就一次,難道都不行嗎?!燕文鸞你們這幫老王八蛋啊!你們這麼大把歲數,憑啥欺負一個連三十歲都沒到的年輕人!」
滿堂默然。
王祭酒滿眼血絲,怒極而笑,高高抬起一隻手掌,哈哈笑道:「自永徽初那場離陽大軍無功而返以來,十多年來,大雪龍騎軍第一次深入北莽腹地,你們知道為啥嗎?!」
王祭酒緩緩站起身,始終高高舉起那隻手,老人像是一掌狠狠按在牆壁上,大聲道:「當時徐驍站在牆邊,一巴掌拍在北莽形勢圖上,跟我說一句話,徐驍說,他的兒子在那裡!」
老人怒視議事堂眾人,「徐驍還問我,這個出兵理由,夠不夠?!」
老人猛然提起另外一隻手,又是一按,「那麼,現在的徐家一家之主,告訴你們有個人在廣陵道,他徐鳳年一樣非救不可,這個理由,夠不夠?!」
只是短暫的面面相覷後,燕文鸞依然板著臉悶悶出聲道:「不夠!」
油鹽不進。
王祭酒爬起身,張牙舞爪道:「我揍不死你這老烏龜!」
只是老人突然像是被貼了一張定身符,身體後仰,眼角餘光瞥見一個人,總算等到了。
第278章 北涼一聲聲不答應
門外斜靠廊柱徐偃兵重重吐出一口濁氣,一直強行壓抑下滿腔怒氣的武人,準備出手了。
徐偃兵不是王祭酒,他一介武夫,一向是能用拳頭解決的事情就不跟人動嘴皮子。
同門師兄弟的韓嶗山,如今的陵州將軍,就是他今夜第一個想揍的人。
但是徐偃兵愣了一下,因為不遠處緩緩走來一襲白袍。
在徐偃兵眼中,這個身世晦暗的年輕人,大概是世上唯一比陳漁動人同時又比徐鳳年還要英俊的傢伙。
早年與世子殿下相逢於江湖,曾經在聽潮閣翻書,後來也曾借刀給世子殿下走江湖。
白狐兒臉。
他與晉寶室擦肩而過,走在王祭酒身後,站在大門口,神情冷漠道:「徐鳳年,是不是男人?是個男人就去廣陵道,我陪你。」
徐鳳年沒有起身,輕聲問道:「我不帶一兵一卒,速去速回,如何?」
一直裝聾作啞的北涼都護褚祿山,艱難起身,第一次用毋庸置疑的語氣跟那位「世子殿下」搖頭道:「我褚祿山第一個不答應!」
燕文鸞也跟著起身,「我燕文鸞不答應!」
徐北枳和陳錫亮幾乎同時起身,異口同聲,皆是不答應。
幾乎所有人都站起身,不答應。
其中袁左宗齊當國這樣的徐驍義子,有李翰林這樣的兄弟,有顧大祖黃裳這樣被徐鳳年親自帶到北涼給予高位的老人,有常遂許煌洪驃被徐鳳年寄予厚望的青壯武將。
都不答應。
徐鳳年緩緩站起身,望著那位白狐兒臉,笑臉牽強。
白狐兒臉一言不發,只是摘下腰間雙刀中的繡冬,高高拋給徐鳳年,平靜道:「跟我走便是。」
徐偃兵站在白狐兒臉身邊,雙手環胸,只是對年輕藩王點了點頭。
徐鳳年下意識伸手接過那柄並不陌生的繡冬刀,然後眼前光線一暗,原來是黃蠻兒站在了他身前,擋在所有人面前,以拳擊掌,冰冷道:「誰攔我哥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