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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寶鼎笑問道:「你覺著種涼殺得掉那個年輕人?」
洪敬岩平靜道:「種涼玩世不恭,不知珍惜天賦,境界撐死了跟第五貉相仿。單對單,種涼贏面很大,但贏面大,不一定意味著就能殺人。」
慕容寶鼎率先走向大殿門口,「他跟魔頭洛陽很有關係,你就沒些想法?」
洪敬岩說了句玄機暗藏的言語,「我想殺他,怕就怕持節令要攔著。」
慕容寶鼎一笑置之,轉移話題道:「北莽離陽加北涼,三足鼎立,原本只要徐驍不死,其餘雙方就都得乖乖看北涼的臉色行事。那會兒是離陽恨不得身為世子的年輕人夭折,進行了許多襲殺刺殺,希望北涼二世而亡,後來出乎所有人意料,北涼竟然悄然大局底定,徐鳳年世襲罔替無法阻擋,然後是陳芝豹入京,隨著他辭去兵部尚書封王西蜀,結果輪到一直看熱鬧的咱們北莽急眼了,去年那場大動干戈,被北涼打得肉疼刺骨,南北兩朝文武無數,就只有太平令跟董卓堅持要先打西線,執意要跟新王坐鎮的北涼以及西蜀陳芝豹硬碰硬打兩仗,於是李密弼的蛛網就把重心從本王這些人身上轉移到了徐鳳年,希望宰了已經沒有徐驍依靠的新藩王,到時候北涼群龍無首,就要好欺負許多,風水輪流轉,既然大致確定了徐鳳年不會造反,離陽趙勾反過來得捏鼻子死命保著他徐鳳年不要暴斃在北莽手上,以免誤了西北門戶,真是個天大的笑話。有北涼三十萬鐵騎跟南朝消耗,後頭又有陳芝豹在西蜀虎視眈眈,太平令關於東西對峙的謀劃,實施起來就要困難許多,就算成了,按照太平令的說法,也得多上二十幾萬條性命。這也許就是太安城那個叫元本溪的男子的厲害之處了,文人動動嘴,武人沙場死。眼下三國演義的無趣局面,北涼不動,北莽離陽就都不敢輕舉妄動,不知不覺就給兩朝百姓換來了二十來年的太平日子,嘿,一切都是李義山的功勞啊,可惜這個仇家已經死了,再無法跟他當面訴說,本王滿肚子的言語,也就只能跟你洪敬岩嘮叨嘮叨了。」
洪敬岩笑道:「所幸還有個褚祿山。」
慕容寶鼎伸出手掌貼在臉頰上,「是啊,還有個褚祿山。」
兩人已經跨出大殿門檻,看到廣場上略顯寂寥的場景,洪敬岩突然說道:「徐偃兵秘密隨行護駕年輕藩王,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此人在邊境上攔截解救北涼經略使之子的手段,不容小覷。如果沒有持節令大人,我還真沒有把握在青蒼殺人。既然徐偃兵還沒有露面,說明如我先前所猜,一個種涼是真的殺不掉徐鳳年。先是不願當皇帝過過癮的人屠徐驍,一心想要兩戰定江山的陳芝豹,忠奸難辨的褚祿山,現在又多了個喜歡火中取栗的徐鳳年,北涼果真多怪人怪事。要我說,北涼果真還是依照帝師所謀,先滅了好。」
慕容寶鼎一語道破天機,「不打就近的北涼,你怎麼去跟董卓搶軍功?怎麼做南院大王?」
洪敬岩也爭鋒相對,「持節令當真要跟北涼做買賣?」
慕容寶鼎笑著言語赤裸道:「只要這小子答應下來,只要你洪敬岩不摻和搗亂,將來北院大王是他的,南院大王是你的,再等到北莽平定了天下,你們的北院南院可就不是以如今的北莽南北朝界定了,而是以當下的北莽離陽劃分。洪敬岩,你說他會不會答應?他徐鳳年以孤身入城作為誠意,本王更是不遠千里南下來到這流民之地,並且饒他一條性命,誠意應該算不小了吧?」
洪敬岩淡然道:「徐鳳年若是能招安十數萬流民,自可坐穩北涼王,同理而言,持節令要是可以馴服三十萬鐵騎,也可在當今陛下登天后,順利稱帝。可是在這之前,我若是拂逆了陛下,才到手的柔然軍權丟去不說,還要步洛陽的後塵,被追殺不止。明面上看,不如老老實實按照陛下的吩咐,宰了徐鳳年讓他去陪他爹,然後跟董胖子各憑本事,在北涼搶人搶糧搶地盤,到時候誰能滅西蜀誰封王……」
慕容寶鼎直接打斷洪敬岩的言語,嗤笑道:「那老嫗也活不了多久了,北莽舊主耶律氏對她的忌恨有多深重,你也清楚,不讓本王接任,慕容氏就得冒著被耶律氏把慕容祖墳都挖乾淨的風險。老嫗對本王這個弟弟戒心極重,當然會有她死後的布局,只是人死政亡就如那燈滅,李密弼沒了她的照拂,又有了本王私生子造成的間隙,註定死得很慘。拓拔菩薩想殺本王,除非本王是跟他單挑,否則以他的帶兵本事,十萬對十萬,本王必敗無疑,可二十萬之上,則是輪到他必死無疑。本王與種神通的暗中勾連,在北莽廟堂上差不多是誰都知道的事實,那老嫗身為一國之君,又能拿種家如何?種家不比徐家,那可是說反就反的潑皮德行。這也是本王願意對北涼徐家刮目相看的根源。」
棋劍樂府的「更漏子」沉默不語。
宮中廣場上的變故讓人應接不暇,已經完全超出王后虞柔柔跟毛顧二人的想像,先是唐大供奉空有符陣傍身,直截了當死在了姓徐的手上,然後二供奉梁鍾出奇的強大無匹,僅以一根普通鐵矛就打得那年輕藩王眉眼綻放鮮血,接下來的態勢就愈發讓人摸不著頭腦了,出身南疆的三供奉露面以後,沒有急於跟二供奉聯手,只是輕描淡寫用深紫色的五指從袖中拎出了一隻錦囊,然後就拂袖捲起漫天桃花,席捲二供奉,以至於宮牆下兩排桃樹都成了無花枯樹,那會兒毛顧兩位客卿才知道符陣的精髓,根本不在氣勢洶洶的兩撥符劍,而是不起眼的粘毒桃花,毛碧山已經腳底抹油,一直忠於龍王府的顧飛卿顧不得禮儀尊卑,屏氣凝神,一把按住王后娘娘肩頭,往外一丟,冒死關上宮門後,才走出幾步路,就氣竅淌出黑血,倒地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