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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兩碗酒喝下肚子後,可就真有些喝高了,有些舌頭打結,也說了些不當講的話語,只不過在這遠離是非的小鎮,也無人當真深思,更無人上心罷了。
老人說「我以桃花賒春風,試問神仙給不給?我以綠蟻買中原,敢問帝王賣不賣?」
之後有人詢問那位西北藩王到底去哪了,都聽說是戰死在了北伐草原途中,也有說是病死在去往京城的路上,但也有人說是卸甲歸隱了。老人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感慨唏噓道:「死了,自然是死了。你們想啊,一次次大戰,光是跟拓拔菩薩,就在西域、龍眼兒平原和拒北城,接連打過了三場,更別提那些層出不窮的天上神仙了,之後更要馬不停蹄率領麾下鐵騎北上攻打草原,唉,咱們這位年紀輕輕的異姓藩王,積攢了太重的傷勢,委實是積重難返吶,惜哉惜哉!天妒英才,一語中的啊!」
二樓,徐鳳年差點一口酒噴出來,瞪眼道:「這也是你教的?!」
溫華沒好氣道:「張老夫子自己瞎編的,我聽著挺舒坦。」
很快樓下就又說道:「功名只向馬上取,脫鞍暫入酒家壚。好一個脫鞍暫入酒家壚啊!那位北涼王若是還在世,又若是能來這棟酒樓,老夫雖是一個破落書生,卻也願意對他作揖致禮,長揖不起!」
徐鳳年笑眯眯道:「聽著挺舒坦。」
溫華呲牙咧嘴,「老子回頭就扣他工錢!」
這個時候溫華媳婦小跑上樓,看到這一桌人後,她有些羞赧,一時間咬著嘴唇不知如何開口。
徐鳳年趕緊站起身,沉聲道:「徐鳳年見過嫂子!」
不但是徐鳳年,就連姜泥和白狐兒臉兩人都站起身,小地瓜更是清脆喊道:「嬸嬸好!我叫小地瓜,哦不對,我叫徐念涼,懷念的念,北涼的涼!」
她連忙對徐鳳年施了個萬福,然後對那兩個能夠讓世間所有女人都自慚形穢的弟媳婦微笑致意,最後對可愛的小地瓜笑著柔聲道:「小地瓜,你好。」
小地瓜報以一個大大的燦爛笑臉。
徐鳳年輕聲道:「嫂子請坐。」
她歉意道:「我就不坐了,這就去後廚那邊,給你們哥倆炒些下酒菜,手藝不好,別見怪。」
她雙手攥緊衣角,哪怕自己男人的這個兄弟,和顏悅色,比想像中要好相處太多,但她顯然還是十分緊張,猶豫了下,看了眼轉頭對自己笑的男人,還是鼓足勇氣對徐鳳年說道:「自從認識溫華起,他就一直念叨你
,他真的……這輩子除了他親哥哥之外,就只把你當兄弟了……對不起,我先下樓了。」
不等溫華和徐鳳年說話挽留什麼,她就已經轉身下樓去了。
徐鳳年說道:「姓溫的,你能找到這樣的媳婦,是這個!」
他伸出大拇指。
溫華挺起胸膛,滿臉理所當然道:「我是誰?」
徐鳳年嘿了一聲,伸出兩根手指,「可惜我啊,還是比你強一些,現在就有……」
不等徐鳳年得意洋洋說出「兩個」這兩個字眼,就只聽姜泥冷哼一聲,白狐兒臉更是冷冷斜瞥一眼。
酒桌上只剩下剛才客人留下的小半壺酒,很快就給兩人分完,徐鳳年咳嗽一聲,挑眉道:「姓溫的,酒呢?!」
白狐兒臉站起身,冷笑道:「我去拿,記得等下好好喝,慢慢喝。」
徐鳳年正襟危坐,如同慷慨赴死,使勁點頭。
姜泥也站起身,「我去後廚幫忙。」
小地瓜乖巧伶俐地附和道:「我也去!」
溫華揉了揉女兒的腦袋,「圓圓,幫忙帶路。」
小女孩臉皮薄,好不容易壯膽子想要喊一聲徐叔叔或是小年叔叔,沒想到那個傢伙對她做了個鬼臉後,到嘴邊的稱呼一下子就給嚇沒了,趕緊跑。
小男孩溫良是最後動身,跑出去幾步後,轉身喊道:「小年叔叔!」
徐鳳年點頭笑道:「這次來得急,忘了帶見面禮,叔叔下次一定補上!」
小男孩使勁點頭,剛轉身跑出去幾步,又轉頭喊道:「小年叔叔,我爹說喊你老丈人也是可以的!」
徐鳳年這下子是真一口酒噴出來了,估計就差沒有一口老血了。
真他娘的是百感交集啊。
溫華一隻手捧腹大笑。
喝完各自碗中最後的酒,兩人都沒有再開口。
樓下說書先生也說到了尾聲。
「縱有千種風情,縱有萬般豪情,與誰說?有誰聽?」
「世間人,縱是不舍,終有離別。世間事,縱有遺憾,且放心間。」
徐鳳年點了點頭,轉頭問道:「溫華,你這說書先生哪裡請來的,說得真好。」
溫華笑道:「當年這位老夫子是偶然路過這棟酒樓,我那會兒還只是個店小二,不過聽著老先生說話那股子酸勁,很像當年的你,就勸說老掌柜,給留下來了。就想著讓他說一說你的江湖故事……」
溫華舉起碗,發現沒酒了,也沒放下,「聽著聽著,就越發想著將來有一天啊,一定要讓老張在咱哥倆都在的時候,我請他坐下來,然後請你請他喝一杯酒。」
徐鳳年也舉起空碗,跟溫華碰了一下,「應該的。」
白狐兒臉拎來三壺酒,不算好,更不貴,但滋味夠烈,僅此而已。
溫華在她把兩壺酒放在酒桌後,一拍額頭,「酒樓雖然不賣你們北涼的綠蟻酒,可我還藏著好幾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