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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遂繼董卓、楊元贊和柳珪之後成為北莽又一條戰線的主事大將後,與三人各有嫡系親軍不同,王遂是獨自一人隨隨便便騎了匹老馬去邊境上任的,在山頭林立的北莽最東線,王遂既沒有大刀闊斧提拔誰貶謫誰,也沒有與人為善跟那些大小軍頭觥籌交錯,就像是個跑去看戲的外人,萬事不上心,一切軍務都不插手不攙和,你們愛咋的咋的,那王遂每天就是眯著眼彎著腰背著手在各支大軍中瞎逛盪,這讓原本或忐忑不安或滿腹怨氣的舊有勢力都傻眼了,然後那些個北莽軍頭反而急眼了,你娘的成天這麼無所事事,到時候陛下誤會是咱們合夥排擠你姓王的,我們這幫大老爺們平白無故遭了這天大委屈,找誰說理去?於是有人提議,讓這個王遂來一場興師動眾的邊境閱兵,好歹讓他嘗一嘗身為東線大軍第一號人物的滋味,就當補償這老頭兒的識時務了。
所以這才有了今天這北莽東線武將盡出的一幕,只是許多北莽邊軍老將和上了歲數的萬夫長,斜眼看著不遠處那個被簇擁的傢伙,嘴角都有些冷笑,你王遂的威風八面也就是個花架子。
花架子好歹也是個架子,王遂身邊除了各方勢力胡亂湊出的親衛精騎,也有秋捺缽大如者室韋和冬捺缽王京崇以及四五名青壯萬夫長的親身隨同。
北莽東線號稱三十萬大軍,其實滿打滿算也只是二十萬出頭,萬夫長有二十三人,在此之上還有兩個相比柳珪楊元贊等人要名聲不顯的北莽大將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在南朝有北涼鐵騎可以遙遙相對,時不時還能打上幾場硬仗大仗,可在雲淡風輕的東線上,就只能跟膠東王趙睢和顧劍棠先後兩隻大烏龜對峙,有屁的軍功可以掙啊。如今境地更是不堪,在太平令的暗中授意下,東線只有敗仗連連,兩位大將軍只覺得自己的老臉都丟人丟到離陽了。
王遂突然勒韁停馬,整支大軍也只能隨之停下馬蹄。
萬人之眾的大規模騎軍,幾乎是一個瞬間就驟然從快速推進到全然靜止,這讓高坐馬背之上環顧四周的王遂發出一陣嘖嘖聲,只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油滑模樣,難免讓人懷疑這老傢伙到底是不是真的在讚嘆。這段時日內許多不遠不近見過主帥一面的千夫長們,都百思不得其解,這位老兄真是能跟人屠老涼王一樣的中原頂尖名將?真不是哪個小角落跑出來混吃混喝的騙子?陛下是不是不小心用錯人了?
王遂轉頭看著兩位年輕捺缽,很臭屁地笑呵呵道:「我們中原士卒戰力,自大奉王朝末年起就江河日下,到了春秋戰事的後期,悽慘到北漢三步當你們一騎的下場,慘啊,真是慘不忍睹,要我說,幸好離陽得了中原,否則還真就給你們北莽趁亂南下一統天下嘍。而離陽呢,為何能成事?徐驍的徐家軍能打是一回事,但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徐驍和徐家軍的存在,為離陽樹立起了一個榜樣,讓當將軍的明白一件事,哦,他娘的原來仗可以打得這麼凶,人可以這麼死啊!要不怎麼說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於是離陽朝湧現出了一大批敢戰且敢死的青壯將領,沒辦法,就算比不上那徐驍,也不能差太多不是?離陽先前兩個皇帝,不說其它,眼睛可都不差。我王遂早年在東越北部邊境上,跟徐驍打過大小四場,當然了,我肯定都贏了的。」
聽到這裡,幾個正值壯年的萬夫長都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再看待這個老傢伙,頓時覺得身材好高大,氣勢好強烈。
陽光映射在老人披掛的鐵甲之上,一時間似乎刺眼起來。
打敗過徐驍的人物啊!而且是連贏四場!這十幾二十年來,北莽哪個大將軍敢自稱跟老涼王扳手腕?柳珪大將軍夠厲害了吧,那也只是被陛下稱為半個徐驍而已!
王遂自顧自說道:「當然了,那時候我都是以多打少,兵力最懸殊的那一次,我是以四千人打徐驍六百人,徐驍死了五百多。」
那些個剛剛對這老頭兒生出敬佩之心的萬夫長們,差點忍不住下馬跳腳罵娘。
只是王遂又慢悠悠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那六百錦州老卒,如今北涼三大老字營,骨架子就是那六百人搭建起來的。」
眾人悚然。
王遂呵呵一笑,「兵力最接近的那次,是我王遂三千人馬,徐驍一千九百人,我大勝,戰損不過六百人,徐驍慘敗,又一次打折了老本,這才有那次跑去離陽兵部衙門雨中苦等的事情。」
不光是那幾個萬夫長和悄然靠近的一撥千夫長,就連秋冬兩位捺缽也聽得入神,心情激盪。
王遂自問自答,「是我王遂真的用兵如神嗎?在春秋將領之中,大概能算是吧,但如果要說誰覺得徐驍那老兒不頂用,可就大錯特錯了。徐驍,才是真的厲害啊。吃再多敗仗,又如何?他總能贏下最後一仗,這就夠了。沙場武將領兵,千萬別學葉白夔,得學徐驍。」
王遂環視四周,看著那些不算太過陌生的臉龐,輕笑道:「一支軍隊,不怕吃敗仗,也不怕死人,只要有那股子魂魄,虎死尚且不倒架,何況萬千甲士凝聚而成的大軍?」
王遂笑了,「我不知在場的你們當中有幾人是真正死心塌地,願意為那老婦人赴死。但我知道,北涼有三十萬邊軍,是實實在在願意為先後兩人,去死的。」
王遂眼神驀然尖銳起來,「我王遂到東線後,一直混吃等死,那是因為我王遂根本就瞧不上一個顧劍棠,瞧不上那兩遼防線,我真正想要與之一戰的,是北涼鐵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