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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照顧韓穀子的年邁身軀,車隊依舊緩慢前行,但是北面在北莽騎軍馬蹄下已經是塵土飛揚,很快就要奔殺而至,這邊氣氛就開始有些微妙。哪怕是天不怕地不怕也沒心沒肺的韓國秀,也有些慌張,時不時轉頭北望,好像都感受到了地面的劇烈震動。先前借刀殺人拿司馬燦冷嘲熱諷那個年輕騎士,可惜沒有得到半點回應,那人既不出言反駁也沒有惱羞成怒,這讓在上陰學宮威風八面慣了的少女很是不滿,她都已經想好許多自認精妙絕倫的後手後招了,結果對手是個比「木頭伯伯」於嵩陽還無趣的傢伙,她有些憋出內傷了。韓國秀朝忍不住對那騎背影喊道:「北邊來的那可是幾千騎北莽蠻子,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趕緊說,別連累我們到時候被你坑了,手忙腳亂!」
年輕騎士扭頭一笑,打趣道:「姑娘問我行不行,我從來都是說行的。」
聽出弦外之音的司馬燦艱辛忍著笑意,生怕被韓國秀這個刁蠻的小姑奶奶當作出氣筒。
晉寶室皺了皺眉頭,對此人的印象急轉直下,迅速把他劃入無良浪蕩子之列。
心思單純的韓國秀有些懷疑,「真的假的?別打腫臉充胖子,到時候北蠻子騎軍殺過來,沒人救你!」
看上去心情不錯的年輕騎士一笑置之。
晉寶室轉身叩指敲了一下女孩的額頭,輕聲道:「傻丫頭,別說了。」
韓國秀迷糊糊問道,「晉姐姐,幹嘛打我?」
韓國秀猛然恍然大悟,笑眯眯在晉寶室耳邊輕聲說道:「晉姐姐,你是不是看上這個瞅著還挺人模狗樣的北涼人了?唉,不是我說你,這傢伙皮囊是不錯,可比起我的未來夫君謝西陲,還是差了十萬八千里,我娘說啦,看男人可不能只看相貌和家世,品性比什麼都重要……北涼男人,尤其是那些將種子弟,常年殺來殺去的,脾氣肯定不好,又胸無點墨,晉姐姐,我可事先說好,你要是敢嫁給北涼人,咱倆就絕交!」
哭笑不得的晉寶室惡狠狠擰了一下這個口無遮攔傻閨女的耳朵,「謝西陲是你的嗎?是誰哭著鼻子著跟我說給他寫了幾十封信,一封都沒回?!」
就在兩個女子相互撓癢打鬧的時候,那騎已經跟韓穀子告辭一聲,向北策馬遠去。看到一騎絕塵的那幕後,韓國秀瞪大眼眸,「這傢伙失心瘋了?還是真被我說中了,是急著投胎?」
女孩嚷道:「爺爺,他到底是誰啊,你肯定已經知道了,對不對?」
老人懶洋洋靠著車廂外壁,笑而不語。
韓國秀幽怨道:「小氣!」
馬車一旁的許煌輕聲問道:「是他?」
老人嗯了一聲,眯眼望著天空,感慨道:「常遂有首詩怎麼寫來著,少年十五二十時,步行奪得北蠻騎。試拂鐵衣如雪色……」
晉寶室下意識握住腰間佩劍的劍柄,豪氣橫生,跟著老人默念道:「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
但是接下來的事態讓韓穀子之外所有人都懵了,在疾馳出去一里地後,依稀看到此人停馬不前,然後北莽斥候中一等精銳的幾十騎黑狐欄子驟然轉身,再然後晉寶室等人已經可以勉強看到鐵甲森森的北莽大隊騎軍,沒來由就放慢了衝鋒,緊接著毫不猶豫繞弧轉身就走,瞬間就跑得一乾二淨。怎麼都有兩三千騎的大軍,就這麼雷聲大但別說雨點小而是根本沒有雨點地跑了。
正是得到拂水房諜報緊急折道趕來的徐鳳年,也沒有單槍匹馬追殺過去,而是勒馬掉頭,返身馳向車隊。他之所以來此充當護衛,一來是北涼五百精騎未必能護住所有人,老人畢竟是二姐的授業恩師之一,於情於理,他徐鳳年都應該出現。二來也想著親眼見識一下「避一頭」韓老先生的風采,試著確定能否招攬到清涼山,只可惜在自己見到韓穀子第一面後,就清楚老人沒有這個意向,只像是一場讀書人的負笈遊學,強扭的瓜不甜,何況以老人只差中書令齊陽龍一線的巨大聲望,他徐鳳年哪怕是四大宗師之一,那也強扭不過來。如果強行扣下這一行人,那麼好不容易對北涼所有改觀的中原,恐怕就真的要視若仇寇了,退一步說,副經略使宋洞明和青鹿洞書院的黃裳等人,以及那幾千入涼士子,都會造反了。
徐鳳年來到馬車附近,抱拳道:「韓老先生,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希望老先生返程時能去涼州一趟,哪怕是不進城,也有人會主動出城相迎的。」
韓穀子搖頭笑道:「老頭子我好不容易臨了臨了才鼓起勇氣出門遊歷,能多走一個地方算一個地方,所以啊,就不走回頭路了。不出意料此行我們會一直西去,見過青蒼城臨謠鳳翔三城,在爛陀山那裡止步,然後南下,進入南詔見過了南海風光,再北上西蜀,最後沿著廣陵江乘船返回。」
徐鳳年點了點頭,微笑道:「那就願老先生一路順風。」
老人突然很有倚老賣老嫌疑地樂呵呵笑道:「怎麼,這就走了?老頭我可不敢確定那北莽好幾千騎軍真撤了,不再送送?要是我們死在這裡,可不是什么小事。北涼鐵騎擔當得起叩關壓境的北莽百萬大軍,可你未必能承受得起這份罵名啊。」
徐鳳年沒來由想起那個同樣是二姐師父的臭棋簍子王祭酒,怎麼當二姐恩師的,都是這般為老不尊的嗎?徐鳳年無奈道:「那我就再送行十里路,再多,可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