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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名劍士因為有蓬萊巨漢赴死阻攔,躲過一劫,但已是肝膽俱裂,再無半點戀戰的心思,不管事後是否被提兵山重罰,向後撤去,身形沒入騎軍。
徐龍象嗜殺如命,撕掉一名巨漢,正要找尋下一位目標,被宮朴以一記取名提山的肩靠給撞得踉蹌幾步,宮朴怒髮衝冠,大踏步前沖,一步一坑,雙拳巨力撕裂空氣,裹挾風沙,復爾給予這位少年悍然一擊。徐龍象雙腳離地,一腳踢中宮朴肩頭,雙雙後退,滑出相距十幾丈的距離後,又同時止住身體,兩人如兩軍騎兵如出一轍,對撞而去,宮朴一拳砸在少年額頭,少年一拳回在他胸口,以兩人為圓心,一大圈黃沙向外瘋狂飄蕩。
徐龍象吐出一口血水,右拳砸在左手掌心,揚起一個獰笑。
宮朴鼻孔滲出兩抹鮮血,輕輕抹去。
一旦投入兵力超過萬人,然後全軍死戰至一兵一卒都不降不撤的戰事,春秋以前不見任何史載,春秋中唯有妃子墳一戰,那一戰人屠義子排在第二的袁左宗僅留下他一人,他以一萬六千輕騎死死拖住了西楚最為精銳雄壯的四萬重甲鐵騎,這才讓當時還未稱作北涼軍的徐家軍完成對西楚的戰略圍困,迫使西楚戰力全線徹底龜縮,最終促成了號稱一陣定春秋西壘壁戰役,那一戰,在妃子墳墳頭上,護在白熊袁左宗身邊的十六卒,皆是尋常士卒,因為三十餘校尉將領早已死淨。那一戰起始,袁左宗便身先士卒,從騎戰到步戰,殺敵將領十六人,一桿銀槍殺敵騎一百七餘,若非陳芝豹違令帶兵救援,袁左宗註定死於公主墳。當白衣陳芝豹走上墳頭時,袁左宗雙手扶槍而立,全身是血,血污得不見面孔。
一般而言,軍力損耗達到三分之一,軍心就會開始潰散,春秋中有無數梟雄借著亂世伺機揭竿起事,小有氣候便忙不迭自封為王,自稱皇帝,但這類魚龍混雜的軍伍大多數遇上精銳正規軍,往往是一觸即潰,不堪一擊,不乏有五六萬起義軍被數千騎軍追殺百里的荒唐戰事,更不提什麼死戰不退了。離陽王朝權臣各懷鬼胎,說顧劍棠坐在徐驍那個位置上,也可以平定春秋,卻從未想過顧劍棠能否帶出袁左宗這樣的悍將,帶出春秋大定後仍是軍心凝聚的北涼三十萬鐵騎。
葫蘆口一役,堪稱慘烈。
從正午偏後時分兩軍開始衝鋒,一直殺到了黃昏。
葫蘆口黃沙瀰漫,就不曾停歇過片刻。
四千龍象軍跟六千董卓軍幾乎史無前例地從馬戰打成了步戰!若非親眼看見,說出去都沒有人會相信。
董卓能夠在南朝破例占據三大軍鎮,在南朝廟堂上敢跟幾位大將軍紅脖子瞪眼,是靠著董字旗麾下共計有六萬豺狼之師,這六萬兵馬,女帝御駕巡邊時曾親口詢問這個董胖子,他日戰事大啟,肯不肯拿六萬換六萬,換一個南院大王?言下之意,董卓六萬軍馬足可拼掉北涼三十萬中的任意六萬騎軍。至於那個奸詐如狐狸的董卓如何答覆,自然無人得知。
董卓雖然面沉如水,但嘴角似笑非笑。
身後兩千遊騎兵始終沒有投入膠著戰場。
北莽西線驛路烽燧連同戊堡軍鎮在內的完整系統,看似完善,可終歸不曾遭受過戰事的血腥浸染,華而不實,董卓一直看在眼中,心知肚明,卻不曾一次在廟堂上提及。像這次八千龍象軍孤軍深入,竟然一路打到了軍鎮瓦築,都不見一縷狼煙。事後吞掉君子館,烽燧曾有短暫燃煙報信,但接下來就南朝就再度成了睜眼瞎,龍象軍馬蹄所指,離谷茂隆前方的數百座烽燧都毫無音訊,連董卓自己都沒有預料到四千龍象軍竟然不是去攻打離谷,而是一路奔襲,來設伏截殺援兵。
如果不是自己調教出來的八千兵馬,恐怕就真要給這支龍象軍啃得骨頭都不剩了吧?
董卓還在等。
這次突發戰事,他的騎軍雖說也是一路疾馳增援離谷,但也稱不上以逸待勞,只不過相對經歷兩場惡戰後的龍象軍還是要占據優勢,董卓想到了四千對四千,會陷入頹勢,但沒有想到兩千游騎軍參戰,還是沒能一舉打垮掉如弓弦崩到極限的龍象軍。
董卓抬了抬屁股,依稀可見戰場上黑衣少年和提兵山宮朴的身影。
這個胖子嘖嘖道:「真是能打啊,好不容易舔著臉跟老丈人從提兵山要來的十八騎,加上四十幾個蓬萊巨漢,有宮老爺子坐鎮,就還是差不多都給宰光了。這仗打完,媳婦還不得幾天不讓我爬上床?」
一名游騎將領策馬來到董卓身邊,低聲詢問道:「將軍?」
董卓搖了搖頭道:「不急。」
健壯將領小心翼翼問道:「僵持下去,宮山主恐怕就要?」
董卓直截了當說道:「就是要等到他死。」
跟隨董卓多年征戰的將領毫無異樣,面無表情地安靜退下。
當下天色就跟頑劣孩子往白紙上潑墨一樣,墨越多,夜色越來越濃。
戰事終於將歇,董卓招了招手,那名將領迅速趕來,這個胖子笑道:「傳令下去,咱們兩千騎去殺那名黑衣少年,盯著他殺,其餘龍象軍殘餘都不用理會。誰摘下那少年頭顱,是去南朝廟堂當個實權四品大員,還是在我董卓麾下官升三階,隨他挑。」
將領咧嘴會心一笑,沉聲道:「得令!」
董卓提了提綠泉槍,終於要親身陷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