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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不大的董家騎將停馬後,沉聲問道:「何人?」
北莽千夫長側頭狠狠吐了口唾沫,「老子是玉蟾州軍鎮主將,耶律宣平!還不滾開?!耽誤了大事,別說你這毛都沒長齊的娃娃,你家主子都得死!」
董家騎將面無表情道:「我是董大將軍麾下,騎軍千夫長耶律斜軫。不管你是誰,只管衝鋒便是。」
那名千夫長瞬間氣焰全無,仿佛整個人都矮了一截,嘴唇微動,可怎麼都說不出半個字。
整座草原十三州,大小悉剔和軍鎮將領不計其數,但是大將軍,二十年間只有十三人,直到那個當過南院大王的董胖子成為第十四人。
同樣是千夫長,同樣是姓耶律,從北而來的那位恨得牙痒痒,瞥了眼那六騎馬欄子,再看了看那三百多騎,心中已經確認無疑,還真他娘的是董卓私騎!你董大將軍不是在懷陽關跟北涼都護褚祿山死磕嗎?怎麼還有騎軍有閒心在這龍腰州邊境閒逛?最後還跟老子撞上了?!
他滿臉苦澀,無奈道:「這位耶律將軍,實不相瞞,末將正在奉命追殺一名從敦煌城逃竄出來的江湖高手,不僅是我,還有其他三支騎軍向南齊頭並進,別說咱們傷亡慘重,就是蛛網諜子死士,這一路上都死了好幾十人。」
董家騎將皺了皺眉頭,稍作思量後說道:「我家小主人就在身後,你們南下,可以在一里地外繞行而過。」
那名千夫長哭喪著臉道:「耶律將軍,咱們這趟南下,真是恨不得把每一寸地皮都給掀起來瞧幾眼,就怕錯過那個高手。如今那人身負重傷,肯定逃不遠,至多在我們身前十里地,我這支騎軍隊伍里有擅長追捕的人物,如果擔心咱們這些大老粗驚擾了你家貴人,那我就只帶著一百騎跟著你們,咋樣?耶律將軍,你大人有大量,別為難我,行不行?就當我耶律宣平求你了!」
董家騎將猶豫不決。
那名千夫長收起先前略帶諂媚的神色,沉聲道:「我耶律宣平死了兩百二十三名弟兄,他們不能白死!」
董家騎將舉頭望去,在此人身後的大隊騎軍,以七八騎十數騎的小股騎軍各自扎堆,大多都在一名沒有身披鐵甲的騎士率領下,如同拉開一張大網,疏密有序地向南馳騁。
他終於點了點頭,緩緩道:「我可以擅作主張,准許你帶著少量騎軍跟我南下,一百騎。多一人,我殺一人。」
那位玉蟾州軍鎮騎將雖然有些遺憾,但更多還是慶幸不已。
此人也是行事果決之輩,抬臂揮揮手,只留下九十多騎跟隨他筆直南下,其餘騎軍果真在一里之外的兩側地帶,繼續向前疾馳。
在那個貂覆額小女孩身邊,三百騎的包圍圈不知何時稍稍向外擴展了五十步,三名貼身扈從則並排站在女孩身後。
看到這一幕的董家騎軍耶律斜軫眯了眯眼,不動聲色。
在追殺騎軍那支百人隊伍中,三名看似胡亂策馬奔走的騎士,偶爾會下馬仔細觀察草地,還會拔起一棵草放在鼻尖嗅一嗅,沿著那個圓形騎陣的邊緣漸漸向南,最後翻身上馬,三人視線交匯後,其中一人對軍鎮騎將搖了搖頭。
耶律宣平表情複雜,不知是失望還是輕鬆,在小心翼翼數次用眼角餘光打量了一眼那個小女孩後,對身邊不遠處的董家騎將抱拳感激道:「不管如何,末將謝過耶律將軍!」
兩名騎將姓氏相同而且官職相當,只不過自稱末將的那位,曉得他與對方沒法子。
耶律斜軫平靜道:「辛苦你們了。」
那支如同草原秋狩的騎軍繼續南下追捕獵物。
在騎軍消失在視野後,策馬來到小女孩身邊的耶律斜軫高坐馬背,他早已伸手按住刀柄,死死盯住南方不遠處的草地。
與此同時,三名武道宗師全部轉身,指玄境界扈從完全擋住小女孩的身影,其餘兩人相隔十數步。
正是陶滿武的小女孩探出一顆小腦袋,輕輕喊道:「你出來吧。」
沒有絲毫動靜。
她提高嗓音,善意提醒道:「你再躲下去也沒用啊。」
終於,草地稍稍鬆動,然後砰然炸裂,一道異常魁梧的身形迅猛撞向陶滿武這邊,兩條粗壯鎖鏈牽引出來的虹光,分別刺向小女孩左右兩名扈從胸口。
小女孩急忙喊道:「不許殺人!」
哪怕再晚上片刻,恐怕那名刺客就要被指玄境界扈從擰斷脖子。
這名扈從已經來到刺客身前,左手五指握住那人脖子,右手握拳,距離刺客的心口只有寸余。
陶滿武左右兩位扈從,則各自攥緊一條從刺客雙肩透出的鎖鏈,這端鐵鏈盡頭懸有兩柄巨大短刀。
小女孩想要上前,耶律斜軫第一次流露出焦急神色,翻身下馬,蹲下身擋在她身前,眼神堅定卻嗓音溫柔道:「小公主,不可靠近!」
陶滿武嗯了一聲,然後對那個老人喊道:「白頭髮爺爺,我叫陶滿武,我不會傷害你的,而且,而且……你馬上就要死了。」
白髮老人雙眼綻放出精光,「小閨女,你說你叫什麼?!再說一遍!」
陶滿武大聲喊道:「我叫陶滿武!」
然後她說了句耶律斜軫在內所有人都聽不懂的話,「我認識那個人!」
老人沙啞低聲笑,沒有半點人之將死的悲愴,只有莫名的快意,「好好好!好一個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就當我姓楚的欠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