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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心安和吳靈素畢恭畢敬將手中香插在香爐左右兩側。
兩人一起出聲。
晉心安雙手疊放,平視前方,沉聲說道:「替天行道。」
吳靈素視線低斂,作揖道:「以鎮四夷。」
香爐之後的牆壁上,籠罩在層層煙霧之中。
依稀可見懸掛有一幅幅與真人等高的莊嚴畫像。
隨著晉心安和吳靈素各自說完四字,濃郁煙霧逐漸消散,那些原本不顯山不露水的畫像開始露出真容。
不是真人不露相。
牆上所掛畫像,正是龍虎山天師府歷代飛升大真人。
晉心安神情複雜,就像先前謝觀應曾經對他說過一句話,莫問世間有無神,古今多少上升人。那麼眼前這些畫像所繪真人,便是真正的飛升人啊,或騎龍,或乘鶴,或扶鸞。
世人只知龍虎山天師與離陽趙室同姓,但是其中淵源之深,可以追溯到離陽的開國皇帝。
因為武當山,出身天潢貴胄的趙黃巢甚至不得不龍虎山隱姓埋名,修孤隱,在地肺山豢養惡龍,以此牽制西北玄武。
香爐中原本火光微淡的三炷香,瞬間綻放出三朵絢爛火苗,尤其是正中那炷香,以肉眼可見的飛快速度燃燒殆盡。
當香燒完,牆上那一幅幅掛像無風而動。
樓內如同響起一陣翻書聲。
懸在左右兩端的兩幅嶄新畫像最先出現搖晃,也最早出現異象,畫像外的三寸空中,出現玄妙漣漪的「水花鏡面」。
兩位身穿黃紫道袍的真人破鏡而出。
身形虛幻,從畫像和鏡面中走出,飄落在地,走向樓外。
一位位仙風道骨的大真人陸續落在地面,紛紛向門外飄逸走出。
有仙人負古劍,有仙人手持紫金寶冊,有仙人手捧拂塵,甚至最後出現的三位仙人中,其中一位騎著祥瑞白鹿,慷慨而歌。
在白鹿仙人之後,兩位仙人並肩出現,一位面容清奇,頭頂蓮花冠,大袖鶴氅羽衣,不同於先前諸位仙人的,無論是氣態還是眼神,都有幾絲「天地憐我,我憐眾生」的人情味,與之同行的另外一位仙人,則極為年輕,三十左右的容貌,眉宇間儘是殺伐氣,他落地後隨手一抬,便將數百年來始終供奉在樓內的一柄符劍「鬱壘」握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嘴角翹起。
晉心安保持雙手疊放的恭謹姿勢,目不斜視。
離陽朝野上下都公認是撞大運而竊踞高位的吳靈素戰戰兢兢,早已大汗淋漓。
一位位天上仙人出現在了凡間的欽天監,絕大多數就那麼直接「穿過」了李家甲士的步軍大陣,來到欽天監大門口,除了兩名甲士突然先是眼神渙散、然後渾身驟然散發出紫金光芒,變得眼眸金黃,氣勢雄渾,其餘仙人都在門口依次排開,所站位置與樓內掛像如出一轍,絲毫不差。
頂替了三百御林軍侍衛的仙人們神態各異,右側一位腳下紫氣升騰的仙人,轉頭望向身邊那位龍虎山最新飛升的上任掌教「趙丹霞」,笑問道:「就是此子?」
每吐一字,欽天監大門附近便如同得聞天籟。
趙丹霞輕輕點頭,「正是此人,在此世棄了玄武大帝真身,自絕仙路。」
紫氣縈繞的仙人微微皺眉,怒視那個身穿告縞素的年輕人,出聲斥道:「大逆不道!」
而在最左側,與趙丹霞聯袂飛升的老真人趙希夷也在與身旁一位祖師爺言談,後者聽到正是這人阻斷了趙黃巢的飛升之路後,勃然大怒,身體四周飛劍成陣,輕聲喝道:「放肆!」
當這位仙人說出兩字後,京城所有道觀的鐘鼓都驀然作響。
長鳴太安城。
一名站位更為居中的仙人,寬大道袍內隱約可見披掛有金甲,仙人瞥了眼街道左側的衝鋒騎軍,微微一笑。
只見一團金光炸開,掠向其中為首一名騎將。
那名騎軍一瞬間仙人附體,整個人大放光明,熠熠生輝。
金甲仙人,策馬而沖。
一位位仙人在前。
徐鳳年面無表情看著這些高高在上的成仙之人,沒有說話,只是提了提手中涼刀。
僅此而已。
第251章 太安城又下雨
神仙志怪小說裡頭,描述那些修行坎坷的得道高人,最後大多會賦予「位列仙班」四字,意思就是說在天上有了一席之地,其實說到底,跟世間讀書人鯉魚跳龍門,考取了功名,在廟堂上在金鑾殿中有了位置是一個路數。欽天監大門口這些顯然不是人間人物的神仙,真是讓李家甲士大開眼界,在天子腳下討生活,什麼光怪陸離的人和事都能看到,比如像先前姜泥的一人一劍飛過十八門,就有許多京城百姓有幸親眼目睹,但姜泥的風采,頂多也不過暗贊一句有謫仙人丰姿,真正的仙人,肯定是頭一回瞧見,而且眼下一口氣出現數十位身穿道袍的仙人,給人一種目不暇接的感覺,所有李家甲士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個個瞪大眼睛,使勁看著那些或高或低的背影。
不是冤家不聚頭。
位於居中位置的那位「年輕」仙人,手握符劍鬱壘,本是與武當劍痴王小屏那柄神荼齊名的道教重器,大概因為太過珍貴,被深藏供奉於京城欽天監內,久而久之,世人便只知神荼而不聞鬱壘了。反觀武當山,別說沒有敝帚自珍的習慣,便是呂祖遺劍這樣的鎮山之寶,也不過是隨意懸掛在檐角之上,當初齊仙俠去武當山砸場子,不過是多瞧了幾眼遺劍,當時的年輕掌教洪洗象那也是說借就借,倒是讓齊仙俠覺得太過兒戲而沒有接受。武當山和龍虎山,雖然同為道教祖庭,但是修行之路,實在是大相逕庭,後者步步登天,只求一個飛升,前者最近的一百年年,歷代掌教,從黃滿山王重樓,再到洪洗象和李玉斧,都勤於行走人間,從無黃紫貴人和羽衣卿相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