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7頁
因為她覺得,三四年而已,那時候她還沒有老呢。
……
廣陵江上,一艘燈火通明的黃龍樓船之上,一對男女並肩站在船頭賞景。
身穿離陽藩王蟒袍的年輕男子輕聲道:「讓你受委屈了。」
絕美女子輕輕握住他的手,搖了搖頭,她笑臉溫柔。
年輕藩王重重拍在欄杆上,「這個宋笠,膽大包天!等本王……」
她突然捂住他的嘴巴。
年輕藩王握住她的手,神色悲哀,轉身凝視著她那張不管怎麼看都看不厭的容顏,他擠出一個笑臉,「放心,我趙珣還不至於就此意志消沉!」
離陽三大藩王,燕敕王趙炳,蜀王陳芝豹,靖安王趙珣,三人聯手叛亂,其中以趙炳獲得罵名最多,陳芝豹最受畏懼忌憚,而趙珣最讓人扼腕嘆息。
哪怕朝野皆知趙珣未來將被其餘兩大藩王推上帝位,但是仍然有許多離陽文臣,堅信年輕藩王是在春雪樓變故中被強行囚禁,是被趙陳二人用來蒙蔽世人的可憐傀儡。
太安城其實只猜對了一半,趙珣不願起兵叛亂是真,但要說趙珣沒有篡位登基之心,則是假。
藩王轄境位於中原腰膂之地的靖安王兩代藩王,從趙衡到趙珣,從來都有逐鹿天下的雄心壯志。這一點,兩代北涼王都知道,離陽前朝帝師元本溪知道,曾經在王府擔任幕僚的瞎子陸詡知道,如今的納蘭右慈也知道。
趙珣悔恨自己當初為何不願相信那張紙,那張紙上的字跡,他並不陌生,是那個瞎子身邊婢女的筆跡,要他趙珣在吳重軒平定廣陵道戰事之後,迅速動身返回靖安道轄境。
可是趙珣很想親自帶著身邊這位女子,領略廣陵道景色,也想多與那些必定要在朝堂崛起的武將文臣打好關係。所以才決定在參加過春雪樓那場慶功宴席後,再離開廣陵道不遲。
然後便是如今的境地了,一開始趙珣還認為是因禍得福,因為有人親口告訴他,會幫他趙珣稱帝,趙珣不管是什麼陰謀,都選擇相信,畢竟那個人說這種話,比燕敕王趙炳親口說出,還能讓人信服。
原因很簡單,那個人,叫納蘭右慈。
只是最近這段時日,趙珣過得很憋屈鬱悶,那個曾是春雪樓出身的將軍宋笠,曾是所有在廣陵道的離陽官員中,品秩僅次於節度使盧白頡、經略使王雄貴的副節度使。如今在北線戰功不斷,愈發驕縱跋扈,竟然在前不久登上樓船,笑眯眯開口,厚顏無恥地向自己討要身邊的女人!
趙珣當時氣得渾身顫抖,但最後也沒有說出半句狠話。
宋笠畢竟不敢在樓船上公然搶奪,這位被太安城罵作「三姓家奴」的祥符名將,還不忘在下船之前「好心」地提醒年輕藩王:「以老王妃的歲數,再容顏常駐,又能有幾年風采?還不如贈予我宋笠金屋藏嬌,我他日必有重報!」
很早就世人皆知廣陵道有個姓宋的將軍,不但是廣陵王趙毅的心腹,更被趙毅譽為福將,嗜好收集天下美色。在西楚復國後,離陽朝廷大軍終於攻破西楚京城,宋笠自然更是收穫頗豐,發出「只恨姜氏女帝已死西壘壁」的感慨。然後換成趙炳大軍占據這座命運多舛的雄城,宋笠更是以離陽鎮南將軍的顯赫高位,果斷選擇依附燕敕王,宋笠豈能兩手空空?傳言連燕敕王趙炳在一次論功行賞的宴席上,當面玩笑詢問了一句「宋將軍,可需要添置宅院養美人?」深受器重的宋笠只回答了一句話,便讓在場所有男人嘆服,「兩者皆是多多益善!」燕敕王更是拍手叫好,當場許諾道:「孤此生決不讓宋將軍失望!以後中原歷屆胭脂評出爐當日,必有一位登榜絕色送入宋府!」
再說宋笠不但深受燕敕王趙炳信賴,被大膽授予兵權,宋笠和燕敕王世子殿下趙鑄更是關係莫逆,稱兄道弟。
面對宋笠這樣的紅人,空有一個藩王頭銜的趙珣,又能如何應對?
趙珣愁眉不展,眺望江面那些水師樓船星星點點的燈火。
她伸手幫他撫平額頭。
他笑了笑,「走,回船艙!」
兩人回到形同牢籠的豪奢住處,船艙內有一架造工精美的雕花衣架,衣架上,竟是一件富麗堂皇的正黃龍袍!
納蘭右慈當時登門做客之時,這位碩果僅存的春秋謀士身邊,便跟著一位手捧龍袍的婢女。
這段時日以來,離陽藩王趙珣一次次撫摸龍袍,一次次眼神痴迷,默默數著那一條條金龍。
今夜,他再次來到衣架前,伸手摸著龍袍上的金龍,最後甚至蹲下身,摸著底部那些「海水江涯」。
這個年輕男人突然抬起頭望向她,笑問道:「你可知道,這件龍袍四正龍四行龍,分明只看得見八條金龍,數目為何不是九五之尊里的那個九?」
她想了想,「皇帝本就是真龍天子,穿上龍袍便是九了?」
他起身哈哈大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搖頭道:「你錯嘍,最後一條金龍繡在內襟之上,你不信去掀開衣襟看看。」
她猶豫了一下,始終不去觸碰那件世間所有男子都夢寐以求的衣服。
趙珣突然取下那件龍袍,讓女子站好,然後竟是幫她穿上了那件龍袍!
她從頭到尾都呆滯當場,不知所措。
趙珣一絲不苟地幫女子正了正龍袍衣襟之後,後退幾步,眼眶泛紅,柔聲笑道:「我知道,在靖安道就有很多人罵你是什么女藩王,說你是紅顏禍水,可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