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出了位新花魁使得風頭近年隱約蓋過紫金樓的紅雀樓就在科甲巷裡,所以徐鳳年帶上了魚幼薇,說要帶她去砸場子。
科甲巷擁擠異常,那些個專門在這類場合趁機揩油的痞漢子個個眼神放光,捏手摸胸拍臀,手法老道,更有藝高人膽大的,一邊嚷著「擠啥擠,急著拖家帶口去投胎啊」一邊頂著前邊的翹臀小娘子,運氣好的,若是能碰上發春的騷婆娘,指不定還會配合地磨一下,人生百態,光怪陸離。
徐鳳年小時候沒少跟李翰林做過此類下作門道,只不過那會兒姐姐們轉身一看是個翩翩俊俏少年,大多不計較。
徐鳳年不管走到哪裡,就自動讓出一條道,沒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去占魚花魁的便宜。
徐鳳年對猜燈謎不感興趣,倒是身前一對情侶模樣的男女勾起了興致。
年輕後生穿戴華貴,一身大紅配金黃,湛藍銀絲邊紋束袖,腰纏一條羊脂美玉腰帶,倒是沒有佩劍,女子身段婉約,背影婀娜,風情搖曳。
她言語不多,都是男子在說話,「樊妹妹,你們女子都是水做的骨肉,其餘男子皆是泥做的骨肉,所以我見了女子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樊妹妹,何時你才答應給我吃你嘴上的胭脂?」
徐鳳年一聽就惱了,驢草的棺材鬼,二話不說加快步子,一腳踹在那公子哥屁股上,是個身體孱弱的主,一下子就前撲倒地。
徐鳳年跟上去就是一頓猛踩,那位少爺來不及叫嚷,就被徐鳳年一蹬腿瞪在嘴上,極秀美的臉龐頓時鮮血夾雜著塵土,徐鳳年腳上動作不停,嘿嘿笑道:「不是覺得泥做的骨肉污穢不堪嗎,你自己不一樣是泥做的?咋不去上吊?還他娘吃女人的胭脂,吃屎要不要?!」
唯恐天下不亂的惡奴們大聲喝彩,把世子殿下吹捧得比天下第一高手還生猛活鮮。
俊逸公子哥嘴中的樊妹妹驚慌失措,瞪大一雙會說話的秋水眸子,捧著心口,楚楚可憐。
徐鳳年踩累了,接下來當然就是放狗放惡奴了,吩咐道:「將這傢伙丟進糞坑。」
兩個做慣了齷齪事情的惡奴獰笑著走過去,一人拎一腳,將前一刻還風雅脫俗的年輕公子從科甲巷拖走。
那樊妹妹淚水晶瑩,驚懼顫聲道:「林哥哥是去年科舉探花。」
探花郎?
徐鳳年轉而面對病懨懨如一株幽蘭的小娘子,待遇雲泥之別,溫柔笑道:「樊妹妹,狀元郎才好,否則還真配不上本公子這名動江湖的絕命連環十八腳。」
那姑娘貌似嚇壞了,捧著心口重重喘氣,臉色蒼白。
徐鳳年本想問一句小姐何方人士,看情形還是不打算嚇唬好姑娘了,只是好言相勸:「樊妹妹,等林探花爬出糞坑以後,告訴他別再吃胭脂了,小心被鳳州的李翰林李大公子當做提臀逢迎的兔兒爺」,然後帶著哭笑不得的魚幼薇和得意洋洋的惡僕們揚長而去。
……紅雀樓一聽說世子殿下大駕光臨,都跟耗子見到貓一樣戰戰兢兢,徐鳳年也沒進樓,只是讓一位惡奴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官府封條,跑過去貼在朱漆大門上。
號稱陵州頭號「牙婆」的紅雀嘍樓老鴇死了爹娘一般如喪考妣走到徐鳳年身前,抹著淚兒小心問道:「世子殿下,這是哪般緣由吶,紅雀若有招待不周,殿下踢我幾腳踹我幾腳便是。殿下請稍候,紅雀馬上就去讓幾位花魁一同服飾殿下。」
徐鳳年板著臉冷笑道:「我可聽說了,三年前我才離開陵州幾十里路,紅雀樓當晚就大肆慶賀到天亮,聽說整座南淮河都是香的,可喝去一百壇美酒?可賺十萬兩白銀?」
大牙婆哭喪著臉解釋道:「殿下明鑑啊,紅雀只是小買賣,哪敢拒客。」
徐鳳年被逗樂,語重心長道:「你有苦衷,本世子理解,但該咋樣還是咋樣。你放心,落難的絕不止你紅雀樓一家,那些個三年前在這喝過酒尋過歡的,一個一個收拾過去。紅雀若想開門,先把那譏笑過魚幼薇的柳雀兒攆出陵州,再等上一年半載,本世子氣消了,你們也就能做生意了。」
從江南道那邊學來養瘦馬這生財手段財源滾滾的大牙婆還想哀求,世子殿下卻不耐煩地轉身離開,只是轉頭笑望向身邊醒眼的魚花魁,「解氣否?」
魚花魁學了先輩李圓圓,都在最丰姿動人時期退出青樓,鵝蛋臉豐潤幾分的她抱著才一個冬天便重了五六斤的武媚娘,沒有說什麼。
去南淮河畔獅子橋賞燈的路上,不學無術的世子殿下悄悄問道:「幼微,剛才本想用彈冠相慶來形容那幫王八羔子在紅雀樓的所作所為,妥帖嗎?」
魚幼薇眸子中泛起新醅酒面上綠蟻一般的細微風景,語氣卻十分平靜道:「不妥。」
徐鳳年自得道:「幸好。」
陵州十三孔獅子橋幾乎是科甲巷的代名詞。
這座橋有三奇,第一奇橋名獅子橋,但欄檻望柱上雕刻百獸千禽,唯獨缺了獅子。第二奇橋身用漢白玉,所以總有人揣著榔頭鐵錘想要來敲點玉塊鑿些玉粉去賣錢,以至於獅子橋常年有半官方身份的健壯看橋人站在橋頭橋尾。第三奇是有個仙人在橋上乘龍飛升的志怪傳聞。
徐鳳年看魚幼薇抱武媚娘有點累,就接過來捧在懷裡,肥嘟嘟分外討喜的白貓對這個主子的主子並不願意撒嬌,連冷淡表情都跟魚幼薇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