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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淼與柴青山幾乎同時後撤。
不曾想那人根本沒有追殺兩人的念頭,站在原地,望向城牆根那邊,冷笑道:「真是一心求死!」
你徐鳳年沒有乖乖躲在雲海之上,依靠鄧太阿的庇護來徹底平穩氣機,還敢落回戰場來救別人?!
慕容寶鼎瞥了眼站在自己身邊的男人,百感交集。
哪怕明知是相同陣營,雙方身份也不算懸殊,可是慕容寶鼎仍是不由自主地如臨大敵,不敢有半點掉以輕心。
慕容寶鼎小聲問道:「一截柳怎麼辦?」
有十八條金黃色蛟龍環繞游曳的魁梧男人沒有說話。
慕容寶鼎眼神陰沉,但也沒有繼續追問。
拒北城的城牆下,在蔭涼的陰影中,背對戰場的徐鳳年依舊握住李鳳首的脖子,後者緊緊貼在牆面上,整張臉龐血肉模糊,身軀更是用粉身碎骨來形容也不為過。
徐鳳年笑問道:「上次攔腰斬斷都沒死,不過這次是總該死了吧?」
這名真實身份極為隱蔽且顯赫的北莽一截柳,微微咧開嘴,似乎想要快意大笑,卻笑不出聲來,沙啞含糊道:「我啊?早就生不如死了,有你徐鳳年陪葬,不虧的。」
徐鳳年哦了一聲。
李鳳首緩緩閉上眼,如釋重負,如獲得最大解脫,斷斷續續道:「放心……我這次是真死了……只不過最後告訴你一個秘密,不用拓拔菩薩幫我報仇,我李鳳首……自己就可以,徐鳳年,你信不信?」
徐鳳年擰斷他的脖子,笑道:「你猜?」
隨手丟掉屍體,徐鳳年轉過身,抬頭望向天空。
他知道拓拔菩薩在等什麼。
先前北莽早就謀劃好的天道鎮壓,有兩個作用,先是消磨他的北涼氣數,這是天上仙人最在意的事情,接下來順便才是摧破自己的體魄,為那位北莽軍神再次錦上添花。
只因為沒有料到趙長陵為首的眾多謫仙人落在北涼,為北涼增添那麼多氣數,加上之後鄧太阿手持太阿趕至,凌空一劍斬去,使得那道只願針對自己的光柱不得不提早撤去。
至於半數天道到底在何處,徐鳳年不知道,也不在意,不過肯定與這位死絕了的一截柳有關係,差不多是李鳳首作為引子,誰殺了這位李密弼的私生子,就要惹來下一道鎮壓,徐鳳年確信自己就算不主動殺李鳳首,這個瘋子也會伸長脖子讓自己砍,說不定李鳳首更深一層的身份,會是某位謫仙人,前世要麼是被徐驍滅國的亡國君主,要麼就乾脆追根溯源到了大秦之前,總之就是靠講道理便幾輩子都掰扯不清的陳年舊帳,徐鳳年早就看開了,債多不壓身,但既然沒下輩子了,我就在這輩子把它給解決乾淨!
徐鳳年一步一步走出陰影。
城上城下,只見這位離陽異姓王一把扯掉那件蟒袍!
衣衫如雪。
一如當年白衣出涼州!
這個不再做什麼狗屁離陽藩王的年輕人,沒來由笑臉燦爛,然後抬頭朗聲道:「徐驍嫡長子,徐鳳年在此求死!」
第424章 馳來北馬多驕氣
先前北莽軍神、年輕藩王以及桃花劍神和白衣洛陽,四人先後離開北莽大軍腹地,就只剩下執意繼續向前突進的徽山紫衣一人,獨自面對鄧茂與層層疊疊的草原鐵騎。
斷矛鄧茂不得不由衷佩服這名中原女子的氣魄,真是不輸世間任何男子。
一向沉默寡言的鄧茂忍不住開口問道:「軒轅青鋒,何至於此?」
軒轅青鋒破陣至此,本就殺心極重,出手更是當得起「勁如崩弓,發如炸雷」八個字,一路行來,無論是重甲步卒還是精銳騎軍,只要被她沾上,那就必然是死無全屍的下場。她之所以能夠與年輕藩王並稱為離陽雙璧,不止是境界奇高而已,軒轅青鋒的底子,無論體魄還是氣機,都十分厚重紮實,她體內氣機既雄渾且綿長。
軒轅青鋒雙手負後,沙場上南風吹拂,這位背對拒北城的大雪坪女主人,青絲和裙擺都向北方飄動。
丰姿如神。
鄧茂當年曾跟隨洛陽和耶律東床去往中原逐鹿山,甚至還攔截過離陽押送高樹露南下廣陵道的車隊,跟隨兩人在離陽境內走南闖北,故而對中原江湖並不陌生。他是耶律東床這一脈耶律家族名義上的客卿,有點類似徽山黃放佛和龍宮嵇六安,地位比較超然,但絕不可簡單以依附大樹的藤蔓視之,相傳早年鄧茂在草原遇挫沉寂,被北庭權貴尊稱為「老大人」的耶律虹材對其施以援手,尊為座上賓,鄧茂自然感恩。若說與洛陽沒有半點交情,那是自欺欺人,事實上心高氣傲的鄧茂對洛陽相當敬重,其中既夾雜有男女之間的愛慕,也有同道中人的欽佩,只不過鄧茂到底志在武道登頂,對那位逐鹿山教主的那份淺淡情愫,一直擱置在內心深處,如一壇埋在地下的陳年老酒,不用取出暢飲,也捨不得,只需偶爾記起,仿佛便能夠聞到那股縈繞鼻尖的酒香了。
此時兩人對峙,只以境界高低而言,與種涼慕容寶鼎同處一個時代的北莽宗師,鄧茂作為這位徽山紫衣的江湖前輩,反而要比軒轅青鋒低半個境界,只是普通的天象境界,遠遠沒有觸及陸地神仙的門檻,只不過哪怕自負如軒轅青鋒,依然沒有輕舉妄動,沒有覺得能夠輕鬆越過這位男子摘掉北莽太子的頭顱,就已經可以從側面看出她對鄧茂的忌憚。當然,軒轅青鋒也有積攢氣機恢復巔峰的打算,也並未刻意遮掩這一點,鄧茂的不阻攔,看似輕敵,實則是一種取捨,軒轅青鋒的氣機的確在穩步攀升,但是先前那股一往無前的氣勢,卻在微微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