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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數,自然還有許多聲名赫赫的劍道大材,只是在如今江湖看來都沒法子活著現世了,畢竟當時能夠自負到前往吳家問劍之人,都有些歲數了,否則也沒那個本事敢去吳家,哪怕按照三十歲算,如今都該是古稀之年的高齡,更多只會是一抔黃土的結局了。
而在這議論最多的張鸞泰和公孫秀水之間,也有六七位女子劍客被提及很多,她們的劍術也許不如這兩位和劉堅之謝承安等人,但在這些女子劍士們還未一入吳家比王侯門第更深似海的歲月,都是江湖上一呼百應的武林寵兒,都曾是每一輩年輕江湖人仰慕已久的仙子女俠,不知有多少江湖兒郎心甘情願拜倒在她們的石榴裙下。六七名女子之中,又以最後一位不幸闖入吳家劍冢的「文劍」納蘭懷瑜最為讓人浮想聯翩,畢竟相隔歲月不算太過久遠,而她又是曾經登榜並且蟬聯過兩次胭脂評的動人女子,哪怕是現在許多功成名就的江湖高手,說到這位劍術超群的女俠,都要會心一笑,然後對後輩們笑眯眯說上一句意思大致相同的話語,「納蘭仙子的某個地方,動靜相宜,氣勢洶洶,風景獨好啊。」而這些武林豪客身邊若是恰好有妻子在場,多半都要幽怨瞪眼。
從位於中原腹地的吳家劍冢到北涼沿途一線,不知有多少人在各地翹首以盼,苦苦等候,只為了看一眼那一百騎劍冢枯劍士扎堆在一起的無雙風采。
哪怕各地官府都得到朝廷授意,嚴禁大小官員參與其中,但仍然有許多官員脫去官服輕車簡行,挑好位置靜等百騎過境的那一幅「天下之壯觀」。
只是許多言之鑿鑿的小道消息都是以訛傳訛,而那群枯劍士自然不會有任何停留,吳家連歷朝歷代的君王都敢橫眉冷對,哪怕如今太平盛世的離陽王朝,趙家天子請吳家當代家主出山入京,一樣是以禮相待,這就讓那條直線上的許多人失之交臂,個個捶足頓胸,引為憾事。若說常人想要驅車策馬趕上這支天底下最奇怪的馬隊,更是痴人做夢,這一百騎哪一個不是江湖拔尖的高手,即便是江湖高手勉強跟上,那也只敢遠遠遙望,全然不敢近身叨擾。
這也成為時下江湖上最動人心魄的一樁盛事,只要是混江湖的,不管是在各個州郡貨真價實稱雄一方的高手,還是拎著磚頭拍過人就能拍胸脯說自己是江湖好漢的三腳貓貨色,人人趨之若鶩,尤其是初出茅廬的年輕男女,多錢的,自然是不惜一擲千金去買腳力出眾的名駒,以及重金換取一個確切消息,只為了看一眼那些枯劍士,囊中羞澀的傢伙,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儘量跟在江湖名流的屁股後頭。
但的確有不少運氣好的人有幸看到那一幕,畢生難忘。
北涼的幽州邊境上的雲霞鎮,熱鬧非凡,許多集市都臨時開張,酒樓茶肆更是沒屁股坐下的地方,客棧更是人滿為患,許多客人都是從涼州陵州削尖腦袋趕來湊熱鬧的,因為從鄰居河州那邊傳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吳家劍士差不多就在近期入境!至於具體是哪個郡哪個縣,到底會給誰僥倖撞上,大伙兒就各自看各自的福分了。
在雲霞鎮一家不知名的小客棧內,一對主僕模樣的年輕男女不算起眼,男子相貌還算周正,不過瞧著就不像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子弟,否則那婢女也不會是個閉眼的瞎子,也沒啥姿色,倒是打腫臉充胖子地背了柄劍,估摸著就是隨便找蹩腳鐵匠打造的破爛貨,不值錢。客棧從掌柜的到店夥計,都不拿正眼看他們,都忙著盯緊那些肥的流油的公子哥和千金小姐呢,這些家裡都有些權有點勢的傢伙,才是能夠出手闊綽的豪客,如果不是借著吳家劍冢那幫老傢伙,平時誰樂意下榻他們這座啥都拿不出手的客棧,如果不是那年輕男子好說歹說,掌柜的都要把付過定金的那對主僕趕出店外,一座茅坑一個拉屎的,客棧就這麼十幾間屋子,加上手忙腳亂清理出來的雜物偏房,也不到二十間,讓誰入住就有大講究了,掌柜的還算厚道,最後還是忍著肉疼沒讓那兩個窮酸傢伙滾出客棧,只是也不樂意多看他們一眼,每看一眼就像眼睜睜看著好幾兩銀子從自己手上溜走,太氣人了。
今天那對年輕主僕又早早霸占著客棧一樓的臨窗桌子,說難聽真是占著茅坑又不肯拉屎的貨色,又是不點酒,就要了一份最不開銷銅錢的熱茶,店小二冷著臉把茶水陪送的一碟子碎嘴吃食重重拍在桌子上,自言自語的嗓音可不小,「茶水,茶水,每天都是茶水!咱們客棧天天喝茶不喝酒的客人,還真是獨一份!」
那青衫年輕人裝傻扮痴笑著,而那個背著破劍的婢女大概既是瞎子又是聾子,反正對什麼事情任何言語都無動於衷。
等到店夥計走遠,去一桌豪客那邊當成自己祖宗殷勤伺候著,年輕外鄉人撇了撇嘴,「見多了三教九流,才覺得還是溫不勝最符合胃口,這個世道唉,真是讓人看不懂。」
安安靜靜坐在對面的女子一言不發。若是姿色出彩的女子如此嫻靜,可以被男子看做靜如蓮花,可惜她長相平平,落在旁人眼中,也就只能算是刻板無趣了。
跟她同桌的年輕人好像從不覺得眼前女子乏味,自顧自說道:「翠花啊,咱們離開家後一路從北走到南,再從東南走到這西北,都走了不下一萬里路嘍,可我是天天吃你醃製好的那罈子酸菜,真的是有那麼一丁點兒想去稍微換個口味了,真的,我就只是有那麼些許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