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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涼在陣中疲於應付三弧,那憑空而起的胡笳拍子還好應對,種涼身具金剛體魄,便是挨上了,也無非是些皮肉傷,丟面子不丟里子的小事而已,不知如何被那小子駕馭的那十幾柄符劍,也無妨,種涼的指玄感悟,都能輕巧應對,擱在往常,以他的罕見天賦,躲都不用躲,但是怕就怕在他不躲,就掉入了陷阱,何況裹有紫雷做「衣裳」的劍冢飛劍不再親近於他這個天生劍胚,九種劍氣各有殺機,這才是真正的殺手鐧,種涼雙手緊握的鐵矛已經被紫雷削去矛頭,從那傢伙左手刀出鞘,到現在為止,種涼竟然沒能有一次的還手之力,這讓在北莽十大魔頭中排名相對靠後但實力卓絕的種家二少,真正動了肝火。
北莽位於頂點的一品武夫,相互間放開手腳廝殺的次數,要遠勝離陽,從來就不興那套不傷和氣的武人文斗,離陽江湖要是沒有武帝城的王老怪去能做磨刀石,恐怕武評登榜人數,連跟北莽五五分帳都做不到。在北莽,英雄向來不論出處,很多人前一天還是無名小卒,第二天就一躍成為持節令大將軍的座上賓。種涼不是靠什麼種神通弟弟的身份在北莽江湖脫穎而出,靠的是一次次追殺與被追殺,年輕時候惹上了如今同為十大魔頭裡的「龍王」,被追殺了將近一個月光景,正是那趟多次命懸一線的逃竄,讓種涼最終躋身一品高手。種涼先前之所以故意手下留情,除了有折辱年輕藩王的念頭,還有就是看不慣那小子練刀佩刀卻偏偏刀不出鞘的作態,敢擺架子擺到他種涼頭上?此時才知這位年紀輕輕的北涼王所學駁雜,絲毫不輸他種涼,出刀之後更是氣勢如虹,種涼這才不得不收斂了輕視,把他當作了可以傾力一戰的對手,種涼當然知道眼前站在五丈外的年輕人花樣迭出,殺招除了裹雷飛劍,肯定還留有一手更壓箱底的絕技,種涼猜想定然是那右邊腰間餘下的第二柄刀。
種涼耳聞曾經師從李淳罡的徐鳳年以養意法養刀,在草原上用一袖刀腰斬了拓拔春隼身邊的彩蟒魔頭,種涼一一應付那些跟隨胡笳拍子起伏不定的符劍,當然還有更為棘手的紫雷劍陣,徐鳳年出招,種涼接招,看似繁複漫長,其實不過是短暫幾次眨眼的功夫,符劍已是全部折斷落地,種涼的鐵矛也已經被削去大半,長矛成了長刀,所幸種涼天資太高,高到不管學什麼,都輕而易舉比許多成名高手一輩子鑽研都要走得更遠,斷矛在他手上敲擊紫雷飛劍,聲響洪亮如撞擊數千斤重鍾,龍王府外清晰可聞,每一次以矛撞劍,種涼對於每一柄雷中飛劍就多一分感知。
當那面無表情的持刀年輕人,右手終於按捺不住悄悄一動,種涼瞳孔微縮,知道那記右手刀馬上就要出鞘現世。
局外人慕容寶鼎跟洪敬岩幾乎同時輕輕嘆息一聲。
徐鳳年的的確確握住了右手繡冬刀柄。
可出手的不是繡冬,而是手中無鞘的過河卒。
徐鳳年虎口綻裂,鮮血四濺。
足見過河卒去勢之快,快到連握刀的徐鳳年都完全無法掌控。
在神武城外,一人遠在武帝城借劍,徐鳳年果斷給劍,以此在最後生死存亡一念間的關頭,殺了韓生宣,殺了那隻號稱陸地神仙下韓無敵的人貓。
只是那次借劍是借給了吃劍老祖宗的隋姓老頭,徐鳳年這一次還刀,則是還給了過河卒的刀鞘。否則以徐鳳年早已能夠養意養出一袖青龍的神意底蘊,不至於僅僅以脫胎於宋念卿「照膽」走劍的滾刀術對敵種涼,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陰險至極的障眼法,只為還刀鋪墊。神武城外那個驚心動魄的陷阱,名劍春秋離人貓心口不過咫尺之遙,借劍之人越遠,去勢越足,但是種涼畢竟不是指玄殺天象的韓生宣,這一趟刀歸鞘,仍是直接穿透了這尊北莽魔頭的胸膛,只是沒能死在當場,三供奉之前是把身體向前拔出鐵矛,種涼則是直截了當透過過河卒的刀鞘,撞倒宮牆逃離遁走。徐鳳年沒有追殺,他只是看了眼坐地而死的北涼諜子,算是為老人報了那一矛之仇。
慕容寶鼎惋惜道:「本來以種涼的本事,一開始就全力應對,哪裡會這般狼狽不堪。他的天資真的很高,在洛陽之前,曾是北莽由金剛境入指玄境最快的一個,甚至要快過當年離陽的李淳罡。這是天大的好事,但也是不小的壞事,金剛境界自然不如其他多年滯留此境的武人那麼無懈可擊,種涼幸運的是作為仙劍胚子,對出自劍道的那一記歸鞘刀,在刺透心口前總算敏銳感知到了危機,這才避免了被一刀鑽心的橫死下場。不幸的是,僥倖躲過了這一刀,就萬萬躲不過提了剎那槍而來的徐偃兵嘍。」
洪敬岩猶豫了一下,剛要踏步。
慕容寶鼎低聲笑道:「想好了?真要從徐偃兵手上救下種涼,好去跟本王的姐姐示好?別後悔啊。」
洪敬岩反問道:「洪敬岩能跟陛下隱瞞持節令的南下秘事,持節令就不能等洪敬岩的謀而後動?」
慕容寶鼎沒有說話,搖了搖頭。
兩人就此分道揚鑣。
等洪敬岩一掠出了龍王府的皇宮,慕容寶鼎喃喃自語:「不敢豪賭,如何豪取?」
慕容寶鼎嗓音提高一些,對徐鳳年笑道:「這位更漏子,別看他武道修為高,其實在本王眼中,比你差遠了。方才本王還許諾他與你分占南北院大王,現在看來,真是在羞辱你啊,徐鳳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