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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美艷女子佯裝捧胸,捂著心口而笑,「瀋水滸,橘子州都說你眼高於頂,怎麼溜須拍馬的嘴皮子功夫比你身手還要一流?當真是深藏不露呀。」
被刻薄挖苦的老人一笑置之,換了個一話題,感慨道:「家醜外揚,讓錦麝姑娘見笑了。」
女子一挑眉頭,問道:「家醜?有我丑?」
老人哈哈笑道:「錦麝姑娘真是喜歡說笑,老夫活了八十幾年,還真沒見過幾位如姑娘這般動人的女子。」
她一本正經問道:「我殺了個不長眼的草堂清客,叫杜青樓,是慕容寶鼎那邊的諜子,你會不會興師問罪?」
瀋水滸想了想,搖頭道:「老夫哪裡有資格跟姑娘興師問罪,不說敦煌城那位『二王』,小小草堂,就是姑娘也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倒是持節令那邊肯定要追究,草堂能否挑明了說是敦煌城這邊痛下殺手?錦麝姑娘,你也知道草堂不是敦煌城,經不起慕容持節令的刁難。」
女子扯了扯嘴角,「可以。」
瀋水滸拱手說道:「以後就多仰仗敦煌城了。」
她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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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零零來到六嶷山,孤零零離開,在青竹娘酒肆找了一壺酒,背起書箱,黑衫白底負春秋,邊走邊喝,徐鳳年覺得自己終於他娘的有一點俠士風範了。
上山殺人所為何?徐鳳年行走在被馬蹄踩得坑坑窪窪的泥路上,想了想,有青竹娘那句這麼高,在徐鳳年看來,自己主動跳入江湖闖蕩,甭管是狗刨還是仰泳,都只能是各憑本事自求多福,如魚龍幫和劉妮蓉,那就得有生死自負的覺悟,別人習武成就境界,就跑去行俠仗義,徐鳳年身在北莽,自己都朝不保夕,不湊這個熱鬧,既然決心在江湖上求名求利,要是被大浪拍死,怨不得別人。
可青竹娘她橫死的幼女,如何都不該死,找一百個類似世道不公人命草芥的理由也站不住腳。再者,聽到瘦猴兒說起鄧太阿和拓跋菩薩的巔峰一戰,說起李淳罡借劍一事,徐鳳年熟悉李淳罡心性,知道羊皮裘老頭兒肯定死了,註定走得坦蕩蕩。徐鳳年這一輩子極少崇拜過誰,師父李義山是一個,再就只有這位羊皮裘老頭了,對於一起走過六千里的缺門牙老黃,談不上崇拜,只是想起來他拿梳子梳頭就想笑,想到他笑起來牙齒漏風更想笑,只有想起黃酒,才不想笑。徐鳳年記起那座城裡柳樹下的算命,又仰頭灌了一口酒,以往對於相士算命的卦辭讖語,不太相信,可是娘親走了,大姐走了,老黃走了,現在連李淳罡也走了,教他如何不信?死在北莽會不會更好一些?徐鳳年喝了一口酒,心想難怪北莽有那麼多人想做魔頭,開心了殺人,鬱悶了殺人,殺了人還掙到名聲,殺多了就上榜,行走在條條框框座座雷池的江湖,最愜意的,不正是不講規矩嗎?
做皇帝還有各種掣肘,太安城裡那個姓趙的中年男人,當年就真願意把心愛的隋珠公主下嫁給自己?就真願意碧眼兒張巨鹿執掌國柄乃至於權傾天下?真願意放虎歸山將顧劍棠擱在兩遼邊境?做九五至尊尚且如此,就更別說做北涼王了。
徐鳳年哪裡知道這邊山賊匪寇多如蝗,本意只是想要在六嶷山腳喝幾碗酒解渴解饞,然後就趕往六百里外的敦煌城。
東海武帝城超然離陽王朝之外,北莽就有敦煌城不服管,一座規模不小的城池,住了八九萬人,魚龍混雜,在人數上還要遠遠超過武帝城,至於為何敦煌城能夠自立門戶而不被北莽王庭拔除,眾說紛紜,有說是有「二王」美譽的城主其實是北莽女帝的孿生姐妹,有說是她和年輕十幾歲的拓跋菩薩有過一段可歌可泣的姐弟戀情,就這個說法,還信誓旦旦傳言拓跋菩薩之所以能在閘狨卒中脫穎而出,正是在敦煌城得到了一部武學秘笈,還有說是她年輕時候風華絕代,被慕容寶鼎驚為天人,害了單相思,之後才被橘子州默許在兩州邊境上紮根發芽,只要錦西州幾支大軍膽敢蠢蠢欲動,這位以武登頂的持節令就要帶兵北上護駕。
市井百姓,聊起大人物們的發跡秘聞,總是這般想像力豐富,讓聽眾拍案叫絕,讓當局者無可奈何。
就像提起北涼世子殿下,朝野上下儘是一些說他八歲破處九歲便睡女破百的壯舉,要麼就是無女不歡能夠一夜御女八九人,徐鳳年對此從不理會,反而真想自己有這份床榻征伐的能耐。要知道高門大戶裡頭,有多少門當戶對的郎才女貌,有了個世人艷羨的開頭,卻因為床榻魚水一事,最終相敬如冰?許多豪閥世族女子放不開束縛,名士之所以風流,熱衷狎妓,倒也不能全怪他們貪色,委實是自家稻田生硬啊,再任勞任怨的老黃牛,開墾起來也會覺得苦不堪言,才會有一些恪守禮節的古板男子,偶然開竅以後才恍然大悟,乖乖,原來男女歡好,還能這般有趣!徐鳳年記得李翰林就說起一個葷段子,當年他爹轄境內的豐州,有位大族士子,和同為出身清貴的妻子恩愛多年,一次被朋友升官,拉去喝花酒慶祝,初次嘗過了女子十八般床上武藝的滋味,回去以後挨了罵,硬著頭皮如此這般地和自家媳婦說了其中旖旎技巧,那女子欲拒還迎試過一番,立即春光滿面,後來便偷偷慫恿夫君多去青樓學些門道,這才真正過上了如膠似漆的神仙日子。
徐鳳年喝著酒慢悠悠走。
想了些下作的事情,心情好轉幾分,喝了大半壺酒,想起過了這村子下一店就沒著落了,徐鳳年就不捨得再喝,輕輕丟入書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