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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瘦猴顴骨突出,目小深陷,平時幫派間鬥毆,都是動嘴多餘動手,這一腳偷襲自個兒覺著挺英雄氣概,可惜拉伸幅度太大,腿腳竟然不爭氣地抽筋起來,只得瘸拐著站在一邊,引來大片譏笑,瘦猴正要發飆,眼角餘光瞥見被搶了風頭的道上大哥皺眉,立馬閉嘴,退回一邊。徐鳳年放下陶滿武,牽手走到青皮頭子身前,十分利索給了幾張十兩面額的銀票,笑道:「這位大當家的,不知道孫老哥有什麼不敬之處,還望賞個破財消災的機會。」
可以不賣誰的面子,但銀子的面子不能不賣,結實手臂紋刻一頭猙獰黑虎的大青皮冷冷問道:「你小子是哪條道上的?」
徐鳳年微笑道:「小的比不得大當家的豪橫風采,只是給城牧府二公子當差打雜的,算不得什麼人物,二公子相中了這家酒樓的一道五枝羹,一來二去,我就與孫掌柜有了些交情,這不來酒樓討要這一道招牌素菜,大當家肚裡好撐船,孫掌柜這邊有錯在先,多多包涵,小的若是這事兒辦砸了,即便到了二公子耳朵,酒樓也不占理,二公子事情多了去,萬萬不會計較這類雞毛蒜皮,只不過小的辦事不利,在二公子那邊印象不佳,可就慘了,也就撈不到這裡頭半顆銅錢的油水,所以這三四十兩銀子,不成敬意,就算小的跟大當家討個熟臉,發發善心,別斷了小的財路,趕明兒大當家得空,在下再請諸位兄弟搓一頓好酒,大當家意下如何?」
大青皮臉色陰晴不定,最終洒然一笑,將銀票揣入懷中,拍了拍徐鳳年肩膀,道:「既然小兄弟認了錯,這事情本就說大不大,就當給你面子,揭過了!以後到了城西那一片,找我喝酒,簡單,只要報上飛狐城鎮關西的名號!」
熱鬧沒了,旁觀的各路神仙也就紛紛散去,入了酒樓,一頭霧水的孫掌柜顧不得驚魂未定,小聲問道:「徐老弟,真是城牧府上的貴人?」
徐鳳年揀了張乾淨桌子,落座後笑道:「哪能與城牧府攀上高枝,只不過家裡有長輩與府上管事有些生意來往,與澹臺二公子半點不熟,這趟去城牧府厚著臉皮投了張名刺,也不知道能否見著他,孫老哥知道我家做些不成氣候的瓷器買賣,二公子是此道行家,若是真僥倖被青眼相加,以後還真說不定能拉上二公子來酒樓吃上一頓,到時候孫老哥可別收飯錢茶錢啊。」
孫掌柜心神大定,搓搓手,如釋重負道:「可不敢收二公子的銀錢,能來酒樓就是天大臉面了,徐老弟,今天這事多虧你仗義相助,老哥這就去拿銀子還你,還有,不管你在客棧住幾天,衣食住行,只要是花錢的,老哥都包辦了,你要是不肯,老哥跟你急!」
徐鳳年猶豫了一下,笑道:「孫老哥,那三四十兩銀子就別跟小弟計較了,我好歹是去得廣寒樓的商賈子孫,你若是鑽牛角尖,可就是不認我這個兄弟了。以後只要到了飛狐城,保證來你這兒蹭吃蹭喝倒是真的,這點小弟絕不含糊,這可不是與老哥你說笑,別肉疼。」
孫掌柜胸口憤懣一掃而空,哈哈大笑,坐下後與站在遠處的媳婦女兒招招手,道:「來,與徐老弟招呼一聲。」
便是那個嫌棄徐鳳年太老的小姑娘,也與娘親姐姐一同規規矩矩施了個萬福,三名女子梨花帶雨,劫後餘生,對徐鳳年也就生出了幾分感激涕零,何況聽上去這名面容清秀卻佩刀的公子哥與城牧府有些關聯,這讓她們也都孫掌柜有這麼一號稱兄道弟的年輕公子,頗有一榮俱榮的感觸,長女原先對老爹被人三兩下撂翻在地,丟死了人,她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如今當下也只是覺得老爹血性,並且有識人的本事,再無半點埋怨。孫掌柜媳婦作為商婦,更是世故伶俐,親自身姿搖曳,返來端了一壺好酒過來,給自家男人和徐鳳年倒酒,好趁熱打鐵,將這位富貴隱忍的公子哥與酒樓綁在一起,以後再與那幫青皮起了衝突,不說讓他衝鋒陷陣,也好讓他不至於冷眼旁觀。孫掌柜小女兒一直迷迷糊糊的,被姐姐擰了一下,抬頭見她丟眼色,做了個澹臺長公子的口型,小姑娘頓時神采奕奕起來,不管不顧,火急火燎問道:「徐哥哥,你如果去了城牧府邸,能見到澹臺長公子嗎?如果見著了,千萬記得與他提起我啊,我叫孫曉春!」
小姑娘又被一擰胳膊,馬上醒悟過來,笑眯眯道:「還有我姐,她叫孫知秋!」
孫掌柜和媳婦相視一笑,對這對走火入魔的女兒有些無奈。姐妹兩人則是都滿眼期待希冀,管不上什麼矜持靦腆。徐鳳年啞然失笑,只得點頭道:「真有機會的話,一定為兩位姑娘美言幾句,只是卻不敢保證一定能見到那位英武公子。」
姐姐孫知秋年長,懂更多一些人情世故,笑著點了點頭。妹妹孫曉春卻是表情沉重,一本正經說道:「一定要見到的!」
她們娘親作勢要拍打小丫頭,眼神語氣卻柔和:「不許無禮。」
徐鳳年笑道:「嫂子,無妨無妨,不過舉手之勞。」
接下來三位女子房內去說些私密閨房話,孫掌柜則滿臉得意笑容與幾位聞訊趕來的老兄弟嘮嗑。徐鳳年回到客棧房內,陶滿武放好奇巧盒子,打開行囊,一顆一顆碎銀數起了銀子,徐鳳年笑罵道:「真有蟊賊,還會只偷幾塊碎銀子嗎?早給你偷光了。」
持家有道的小丫頭回瞪了一眼,繼續數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