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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老儒士以單掌退散兩袖青蛇,摧枯拉朽,氣勢凌人。
徐鳳年還以顏色的這一掌,毫不遜色,兩人之間,悶雷陣陣,恰似沙場之上兩支鐵騎狹路相逢,唯有死戰不退。
片刻之後,被聖人浩然氣象牽扯的洗象池沸騰不已,水面已是下降了丈余。
兩人不約而同地轉換一口新舊氣機,水柱停歇,張家聖人往後倒滑退去數步,徐鳳年手持符刀飄落地面。
剛好那尊真武塑像已經臨近山頂,向老儒士背後撲殺而去。
張家聖人並未轉身,而是直視眉心紫金的年輕藩王,哈哈笑道:「好教你小子知曉我儒家何謂修身養性,何謂以浩然氣與天地共鳴!」
只見老儒士輕輕一跺腳。
世間尋常武夫尤其是外家拳宗師,都講究寸勁透土殺蛇鼠,言下之意便是一腳跺地,藏於地下深處的蛇鼠也會被當場震死。
可張家聖人這一腳卻聲勢全無,反而只像是鄉野老農在自家莊稼地里的一次隨意踩踏。
當真武塑像即將登頂之時,張家聖人背後突然出現一尊泥塑雕像,高達數十丈,蔚然而坐,與大蓮花峰山頂齊平!
這尊手持書卷的泥塑塑像,遠比只在北涼道享受香火的北方玄武大帝,要更為被認世人熟識。
張府祠堂,京城皇宮,夫子廟,學宮,書院,離陽版圖之上,無處不見。
張家聖人輕描淡寫翻轉手掌,朗聲笑道:「滄海桑田,如觀掌紋!」
背後那座聖人泥像隨之以書卷拍向真武塑像。
書卷粉碎,真武塑像亦是轟然迸裂。
徐鳳年輕聲喝道:「起!」
泥土木屑四濺之地,巍巍然站起一位金甲披髮的巨大法相。
一立一坐。
一位是坐鎮北方的道教盪魔天尊,一位是為讀書人奉若神明的至聖先師。
文武之爭!
張家聖人笑道:「這便是大奉高樹露提出的世間一品天象境,法天象地?不曾想你憑藉僅剩的個人氣數,還能支撐得起這幅場面,可惜是破落門戶窮講究!」
老儒士笑意更深,「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這話說得好沒道理!」
聖人泥像抬起一條胳膊,手指輕點。
真武法相十指交錯握成一拳,重重砸下!
老儒士淡然道:「我心中也有一番指玄心得,欲與天下人分曉。讀書人讀書,達則兼濟天下,於廟堂指點江山,窮則獨善其身,提筆翻書不忘初心。」
聖人泥像指向所處,不斷出現大小如殿堂棟樑的雪白粗壯罡氣,真武法相的手臂被激射而過,出現一處處漆黑窟窿。
當雙拳終於成功捶在泥像頭頂,已是頹然無力。
真武法相的兩條胳膊皆斷折,消散在空中。
聖人泥像僅是輕輕晃動,遠未傷及意氣根本。
所以年輕藩王眉心紫金之氣漸漸淡去,張家聖人始終氣勢不減,聖人泥像更是安然無恙。
但是接下來那一幕,讓老儒士始料未及。
喪失雙臂的真武法相竟然仰起頭,一腳踏在石階上,身體前傾,然後對著那尊聖人泥像當頭一錘!
整座武當山隨之一顫。
第377章 天門洞開
塵埃四起。
真武法相的頭顱炸碎,無頭之身依舊保持前傾姿勢。
聖人泥像卻依然健在,只是出現些許龜裂痕跡。
張家聖人故意摸了摸自己頭頂儒巾,面朝那位大概連壓箱底本事都拿出來了的年輕藩王,譏諷道:「不疼,你就只有這點能耐?」
此人說話口氣總是奇大,但卻又真恰恰如他所說,人間人與他為敵,哪怕是徐鳳年,便只能是那蚍蜉撼大樹!
老儒士眯起眼,嘖嘖道:「我早說了,憑你那點自身氣數,今夜對上我,不夠看。即便你藏藏掖掖不肯動用整座北涼的氣運,為何連你們徐家氣數也不願匯聚?徐渭熊也好,徐龍象也罷,可都算不得常人,勉強都是身負氣運之人,你與他們接一些氣數也無妨,偏要獨力支撐局面,何苦來哉?人都要死了,還在乎那點細枝末節?你徐鳳年不總戲言自己從不做虧本買賣嗎?」
徐鳳年對此不理不睬,默不作聲。
從小到大,作為徐家嫡長子,只有他送給大姐二姐和黃蠻兒各種奇巧珍稀玩意兒,從沒有跟他們要過什麼東西,想都沒有想過。就像當初獲得了那雙年幼虎夔,也是毫不猶豫分別贈送給了二姐和黃蠻兒。
在北莽從齊姓鑄劍師那裡得到那把新劍春秋,亦是第一時間想到自己的兄弟,想著他總算可以把木劍換了。從江斧丁那裡搶來過河卒,心底也是想著跟白狐兒臉借過繡冬春雷,總算能還一次人情了。
徐鳳年一直堅信,自己已經獲得太多,便不該訴苦,便應該大方。
老儒士凝視著徐鳳年的眼睛,冷笑道:「一葉落而知秋,堂堂離陽第一大藩王,手握三十萬精騎,竟是這般優柔寡斷的痴兒,可笑至極!」
徐鳳年緩緩道:「等你贏了再叨叨叨,現在為時還早。」
張家聖人哈哈笑道:「我贏你之時就是你身死之時,到時候我與誰抒發胸臆?難道要我對著一位死人念叨不成?」
徐鳳年眼神堅毅且臉色冷漠,「我師父李義山,上陰學宮王祭酒,離陽張巨鹿,要我幫他捎帶一抔土的薊州衛敬塘,還有很多很多,在我心目中,他們才是讀書人,你這個儒家張聖人也幸虧幾百年不敢露面,否則真要讓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