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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延觀音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勾起了些貂帽,看到他並沒有做出那不知該說是風流還是下流的勾當,悶悶不樂的她,雖然鼻音輕哼了一聲,可心情略微好過一點。

    一進門就對這隻瓶子目不轉睛的徐鳳年呼出一口氣,對屋內三名女子眨了眨眼睛,然後在纖細瓶脖和圓潤瓶身各自敲了一下,對草稕笑道:「聽聽,一鍾一磬,仔細分辨,就聽出來聲響涇渭分明。是東越皇窯出產的膽瓶,別說整隻瓶子,就是指甲大小的碎片,也昂貴過黃金美玉,之所以如此價值連城,除了此窯出產的瓷器十分稀少,再就是這鐘磬之音了,因為張聖人作《樂書》,說了一句很有名的話:君子聽鐘聲則思扶危武臣,聽磬聲則思封疆之臣。」

    草稕哪裡肯信什麼東越皇室的官窯膽瓶,也不知曉什麼文縐縐的君子鐘磬,只當他是附庸風雅炫耀學識的男子,拋了一記媚眼,嬌笑道:「公子,你這是逛窯子來了,還是敲窯瓶來了?你要是想要,儘管拿去,草稕要是皺一下眉頭,回頭公子來桃腮樓,草稕跟雪衣自薦枕席不說,還次次倒貼公子銀子!」

    徐鳳年笑著搖搖頭,掏出所有銀票,裹成一團,都輕輕丟入另外一隻花瓶囊中,「信不信由你。反正身上就帶了這麼多銀兩,帶走瓶子,良心上也過得去了。」

    草稕這才猛然瞪眼道:「公子,沒開玩笑?」

    徐鳳年坐下,笑問道:「反悔了?」

    草稕片刻猶豫,隨即爽朗笑道:「反悔什麼,若是公子不說,什遲早要被笨手笨腳丫頭打碎了,也就一股腦拿簸箕倒到大街上去,指不定還有人嫌礙腳。不過公子既然已經身無分文,草稕今晚也不多要一顆銅錢了,但是公子要答應以後要常來桃腮樓光顧我的雪衣妹妹,行嗎?」

    說到最後,草稕已經黏糊在徐鳳年身上,兩人同坐一張椅子,他坐椅子她坐腿,兩不耽誤。草稕身材曼妙,那豐滿兩瓣兒巧妙研磨,俏臉上儘是媚意。徐鳳年拍拍她腿,不傷感情地示意她起身,眯眼笑道:「我不是陵州人,以後很難再來桃腮樓了,不過我有幾個朋友在陵州混得不錯,要是桃腮樓想開去郡城,或是在黃楠郡遇上了小麻煩,我可以讓他們幫忙說幾句話。當然,先前我說瓷瓶價值千金,你不信,這回你也可以不信。」

    草稕起身後,顧不得什麼故作矜持的臉面,只怕過了這村就沒這店,趕緊小心翼翼問道:「公子在陵州郡城認識的朋友,草稕可不敢奢望高攀,也不敢叨擾吶,不過敢問黃楠郡的世家子是哪一位?咱們桃腮樓可是一百個一千個願意,把他老人家當菩薩供奉起來。」

    徐鳳年眼角餘光瞥了眼窗口,桃腮樓只比那棟臨街陵州最大的青樓略矮几分,從這邊望去,一目了然。先前那隻瓷瓶落到了識貨人手裡,沒有兩三千兩根本別想拿下來,徐鳳年對於做買賣能賺不虧,不管是大買賣賺得盆滿缽滿,還是小買賣賺個可憐兮兮的幾文錢,都會有好心情。已經有好幾年沒有逛青樓,再說風花雪月了那麼多年,只有荒誕不經敗家的份,賺銀子還是破天荒頭一回,是個好兆頭,這讓徐鳳年對於草稕那點鑽營心機,也沒有什麼惡感,在腦子裡篩選了一遍,知道以桃腮樓小掌班的眼界,恰巧家在黃楠郡的陵州末流紈絝,別說徐鳳年一個都不認識,就算說出幾個,也只能被她笑話,可上得了台面的,自幼在黃楠郡長大的惡少李翰林,當年也敢沒帶幾個去他面前丟人現眼,寥寥帶去涼州幾個,都比女子還水靈妖嬈,都是李大公子的舊相好,這讓徐鳳年有些左右為難,難道只能搬出宋岩宋大人了?不過要是這樣,傳出去也挺有趣,相信即使萬一傳到了宋太守耳朵里,到時候已經晉升的新任陵州別駕大人也只能捏鼻子認了。徐鳳年好不容易才忍住給宋岩潑一大盆髒水的衝動,因為無意中記起了一個李翰林的仇家,當年那廝被李翰林這個豐州頭號惡少收拾得無比淒涼,離陽設道之後,豐州兼併入陵州,李家搬去了陵州州城,那個苟延殘喘的紈絝總算有了一線生機,雖說他爹的官階始終被經略使壓得死死的,但好歹不用成天提心弔膽,尤其是李翰林從軍以後,整個人脫胎換骨,對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帳舊仇都根本不去理會,那廝對於當年遭遇的慘況,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逢人就說老子當年跟李翰林李標長大打出手過,從北邊紫貂街一路打到南邊蓑衣街,你們敢嗎?!也許李家當搬去陵州那會兒,還有人敢較勁幾句,等李翰林在邊境上實打實砍下一大串蠻子頭顱,徹底沒誰敢有這份膽魄了。徐鳳年當年到黃楠郡跟李翰林兄弟幾個一起踏春,勉強算是見過那可憐蟲一面,都沒有打過招呼,也不知道那傢伙對自己還有沒有記性。

    於是徐鳳年笑道:「黃楠郡功曹王大人的公子,王雲舒,跟我有些交情。」

    說出這個名字,不僅草稕眼神變幻,那個遠不如小掌班深諳人情世故的清倌雪衣也有些忌憚畏懼。

    無他,這王大公子在黃楠郡委實是太過跋扈,可謂人人如雷貫耳。經略使的公子那山大王一走,王雲舒就猴子稱大王,那叫一個橫行霸道,他爹作為一郡功曹,輔佐太守宋岩,主管選署功勞,也就掌握了官員升遷命脈,可謂手握生殺大權,而且王家自詡的「文武兼備」也確有幾分實情,王功曹有一名年齡相差無幾的義子,不知是王家打點到位運作得體,還是那人真在邊境上走了狗屎運,回到黃楠郡就當上了掌兵四百的都尉,如此一來,一些個武館林立的幫派大佬,見著了王大公子都得人前稱兄道弟,人後搖尾乞憐,還有桃腮樓草稕之所以如此上心,主要是王公子是她們樓內的天字號大恩客,黃楠郡臨街那座柴扉院,曾經惹惱過王公子,如果不是柴扉院跟經略使大人的一門親戚又送女子又送銀子,早就給王公子帶人拆掉,那以後王公子就經常來桃腮樓豪擲金銀。巧的是,王雲舒今晚就在桃腮樓獨占兩位花魁,在同一層樓神仙快活,不過隔了有些距離,畢竟小掌班草稕交好的清倌雪衣,在桃腮樓地位不高,草稕也算難得存了一份善心,只將一些看得順眼的客人領進這間屋子,就怕委屈了雪衣,這在不知情義二字為何物的青樓算是罕見的溫情了,更多是那些不願出局就被強行破苞的可憐雛妓,更多是那些滿身淤青仍要強顏歡笑的女子。草稕對於雪衣之外的桃腮樓女子,也一樣心狠手辣不輸別人,不這樣做,哪怕她是小掌班,也站不穩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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