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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歪了歪視線,不是看那具名不副實的符將紅甲,而是一名強行闖入戰場的年輕女子,青絲青衣青繡鞋,卻握有一桿猩紅長槍。她猜這個清清秀秀的女子名字里會不會帶一個青字?
當劍侍看到那女子一槍把符將紅甲摔到路邊,再一槍穿入甲冑挑到空中,繼而抽槍將尚未墜地的甲人刺出無數窟窿,等甲人總算墜地,一槍劈下,硬生生將龐大甲人徹底轟陷入地下。劍侍愈發訝異,緩緩說道:「了不得的槍法。聽說槍術分七品,角力伸長精熟守正出奇微幽神化,近百年來唯有槍仙王繡到了神化境界,可這女子該有微幽了吧?這槍,會是剎那嗎?她出槍真的很快啊,與我二十歲時的出劍差不多。可她這般不顧性命逆行氣機,損壞血脈,與自殺何異?」
若有人聽見她自言自語,聯繫世子殿下與青鳥的各自出手,大概都會覺得這娘們太自負了。
可作為一名有資格拿到素王的劍侍,是自負是自信還真不好說。
「走!」
原本正要見識見識李淳罡缺了一臂後兩袖青蛇是否依舊無敵的吳六鼎冷不丁收劍,腳尖一點,一掠百步,拉起劍侍翠花就往蘆葦盪中跑路。
劍侍後退時腳步飄逸,好似蜻蜓點水,她只是皺眉,沒有說話。
手持素王的吳六鼎苦澀道:「突然想起,那個第十一知道我鬥不過李老前輩的兩袖青蛇,既然符將紅甲沒能得逞,如此一來,他若不加緊殺掉北涼世子,可能就再無法成功,而他一旦不顧那群北涼鐵騎,老前輩為了救人,肯定要對我痛下殺手,到時候指不定就不會只有兩袖青蛇了,這劍沒法比,我還得再回去與你練練劍,今日一戰,咱們不吃虧。」
劍侍翠花對這位劍冠的臨陣脫懦夫行徑逃似乎並無反感,聽了吳六鼎的粗略解釋後輕輕哦了一聲。
不出所料,當天下第十一的王明寅同時見到符將紅甲被女婢青鳥摧破,以及李淳罡準備解決掉那名才華橫溢的吳家劍冠,硬扛寧峨眉一刀輕傷,直奔世子殿下,看那架勢,還有再扛下剎那槍也要殺死徐鳳年的決意。
李淳罡身形一轉,棄吳六鼎不顧,手上一條劍罡如百丈青蛇,當空而去!
天地間黯然失色。
隨著青蛇翻滾撲殺向王明寅,整條寬闊官道裂出一道巨縫。
吳六鼎嘿嘿道:「瞧見沒,這一劍真是嚇人。王明寅若是不急著殺北涼世子的話,那還好,不難擋下這條青蛇,若不計後果,就難說了。」
劍侍嗯了一聲。
「對了,翠花,老前輩的劍罡你學會了沒?」
「會了。」
「唉,今天可惜了。沒事,下次再戰,你再把兩袖青蛇偷學來。」
「好。」
她與劍主吳六鼎說話,大概就是這麼個腔調。
「翠花,想啥呢,心不在焉的。」
「在想那人會不會喜歡吃酸菜。」
吳六鼎納悶問道:「誰?李淳罡李老前輩?」
劍侍沒有說話。
「他娘的不會是那世子殿下吧?」
她還是不作聲。
吳六鼎語重心長道:「翠花啊,人家是世子殿下哩,咋會吃你的酸菜,別想了,有我吃就好了。」
重新背上素王劍的翠花平淡道:「可你每次吃完都說酸掉牙。」
吳六鼎愣了愣,很實誠地嘆氣說道:「真的很酸啊。」
她輕聲問道:「我會做酸菜和他會不會吃酸菜,有什麼關係?」
吳六鼎訝異道:「你沒打算做酸菜給他吃?」
她搖了搖頭。
吳六鼎停下腳步,先捧腹大笑,還不過癮,再仰天大笑。
這對被劍冢譽作三百年來最天資卓絕的劍冠劍侍,為何在一起的時候總說些與高手風範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
王明寅確實硬抗了一記滾滾青蛇。
腰間金黃軟劍已經被他取下,灌注一股真氣,斬去大半青蛇劍氣,身形搖晃時,被恰到好處的猩紅剎那槍揮中胸膛,王明寅的體魄再金剛不敗,也無法安然無恙,不去看剎那槍主人那張已是七竅都滲出鮮血的臉龐,被一槍拍回十幾步的王明寅怒喝一聲,軟劍激射而出,羽箭一般刺向那名世子殿下,同時身形卻掠至那名礙事的持剎那槍女子身前,一記肩靠撞山而去,以己命去換主人命的年輕女子連人帶槍被撞到路邊槐樹上,王明寅再度踏步前行,速度之快,快到能夠離世子殿下十步的時候握住那柄軟劍。
第二條青蛇再至。
王明寅雙腳深陷於地面,軟劍抬到肩部高度,以長槍姿態去破這條劍氣匯聚而成的猙獰青蛇。
只要扛下這袖青蛇,他不管如何重傷,都有把握摘下那徐家子孫的頭顱!
事實上,王明寅的確扛下了。
威力舉世罕見的青蛇劍氣在這名貌不驚人的漢子面前砰然爆綻開來。
百丈青蛇被這個這些年確實在背對老天面朝土的莊稼漢子給摧碎,官道百丈路段被青色劍氣瀰漫籠罩,兩排被殃及到的槐樹更是斷折成無數截。
這個武力恐怖的男人,不是像農夫,他就是。世人都笑他第十一這個名號,說他是天底下最應該去記恨王仙芝的高手,因為武帝城城主非要自稱天下第二,好好的十大高手就被排到了第十一,而王明寅連續上榜又連續穩居第十一的位置,但其實王明寅根本不在乎這些,他只在乎那山清水秀地方的一畝三分地,那裡有個溫婉女子在等他回去,地里的莊稼總需要個男人去打理。她遇見他以來,便從沒有見過什麼軟劍,更不知道什麼天下第十一,只知道他是個不善言辭的木訥好男人,可以託付終生,家裡窮些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