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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再不服氣徐鳳年莫名其妙就成為天下第一人的傢伙,也終於心服口服了。對一觸即發的涼莽大戰再沒有信心的悲觀者,也覺得是不是可以信那徐鳳年一次。
蜀道是最後一柄落下的名劍,像是被人漫不經心摔在了劍山之巔。
原本又有鬆動跡象的劍山完完全全沒了「生氣」,偶有一兩柄傾斜的飛劍滑落劍山,跌在丹種坪外。
一位遙遙站在街道遠處屋檐下的高大女子嘴角翹起,她瞥了眼高達三十餘丈的飛來劍峰,譏諷道:「讓你滾不滾,百年英名毀於一旦。」
徐鳳年並未站在那山腳處,也沒有返回馬車,而是悄無聲息出現在同一屋檐下。比他還要高出一些的女子望向他,只見徐鳳年臉色蒼白,但神采煥發,看似矛盾,其實不然,澹臺平靜更是視為天經地義,當年她的師父,也是如此,身子骨不顯雄壯,更像是弱不禁風的讀書人,但師父的眼眸,從來都是跟此時眼前年輕人如出一轍的乾淨,乾淨到以至於師父第一次為她伸手指向那條過江蟒,她都忘了去欣賞那尾正值蛻變的百丈白蟒,她眼中只有自己消瘦師父的眼神。
哪怕過了數十年,師父的那句口頭禪仿佛猶在耳畔。
「傻大個呦。」
盯著徐鳳年的澹臺平靜笑了,像個歷經千辛萬苦尋回心儀物件的小女孩。
徐鳳年不明就裡,反而有些毛骨悚然。
上了歲數何況是百歲高齡的女子突然流露出如此稚趣作態,饒是徐鳳年的臉皮和心智,也有些扛不住。
本想聊上幾句的徐鳳年趕緊把到嘴邊的言辭咽回肚子。澹臺平靜的失態很快消散不見,恢復成南方練氣士首席大宗師的淡泊神情,轉移視線,平靜道:「這一劍叫什麼?有沒有名字?」
徐鳳年笑道:「給招式取個響噹噹的名號,那不是俗人才會做的事情嗎?澹臺前輩也有這麼俗氣的習慣?」
她說道:「我也要吃喝拉撒睡,也會打嗝放屁,怎就不俗了?」
徐鳳年當年勸解溫華不要太痴情於江湖上那些瞧著高不可攀的女俠仙子,因為她們也得拉屎,難不成她們拉屎就能拉出一朵花來?
與澹臺平靜的這番自嘲,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可這畢竟是當年那個徐乞丐落難時的憤懣之詞,如今很難有這份苦中作樂的心境了。
徐鳳年嘴角抽搐了一下,訕訕笑道:「不一樣的,這話別人說來俗不可耐,可從澹臺前輩嘴裡說出來,聽著還是會透著股仙氣。」
澹臺平靜視線越過依舊不肯散去的人群,望向堆積成山的數萬柄劍,感嘆道:「恭喜北涼王重返天人境界。」
徐鳳年放低聲音說道:「如果有一天……」
她打斷徐鳳年的言語,直截了當給出答案:「可以借你。」
徐鳳年撇了撇嘴,跟聰明人說話省事是省事,但無趣是真的無趣。
他攏起袖子,跟澹臺平靜一起望向那座本該唯有天下之劍共主才能搬來的壯觀劍山,想起了一些往事。
很久很久以前,他喜好佩劍佩刀卻是個繡花枕頭,她藏有一柄神符,也好不到哪裡去。
徐鳳年忍不住嘆了口氣。
澹臺平靜問道:「何時前往涼州邊境督戰?」
徐鳳年緩緩道:「就這幾天的事情了,先等金縷織造局把那件新王蟒袍送來。」
……
涼州城以丹種坪作為圓心,擁堵得水泄不通,因為這場大戰的落幕過於迅雷不及掩耳,很多外邊的人只看到那飛劍如蝗落劍如雨的場景,並不知曉這場較量已經結束,仍是向丹種坪一路殺去,這就使得圓心那塊的一大撥看客根本別想走出去,可以說,大半的涼州城居民要麼已經到場,要麼在前來觀戰的路途中,折騰得比過年還熱鬧。北涼這邊其實遠不像太安城那樣喜歡隔三岔五就來一次萬人空巷,可是這一趟熱鬧實在太過百年難遇,北涼武人被軍伍壓製得半死不活,好不容易北涼王親自出馬與人過招比武,加上還頂著天下第一的大帽子,再心如止水的涼州人也難免心動不已。
茫茫人海之中,離著丹種坪半里左右的路程,就有一對性子截然相反但身份都煊赫非凡的女子,兩人面面相覷。她們分別是陵州別駕宋岩之獨女宋黃眉,經略使李功德大人的女兒李負真,後者開始並不想湊這個熱鬧,委實是熬不過最喜歡舞刀弄劍的宋黃眉死纏爛打,這才不情不願地跑來,結果馬車就被堵在半路,以宋黃眉的跳脫活潑,二話不說就躍上了車頂,李負真則站在馬夫身後,好歹沒有錯過那飛劍下墜的畫面。
站在馬車頂上的宋黃眉等了半天,沒等到劍山上數萬飛劍四濺彈開的結果,既有驚艷也有失望,跳到李負真身邊,滿臉的意猶未盡,嘖嘖道:「咋樣,咱倆沒白來吧?盪氣迴腸啊!你要是沒來,悔死你!」
李負真神情淡漠。
宋黃眉對此見怪不怪,攥緊拳頭狠狠砸在另一隻手的手心,自說自話道:「不行,我一定要跟那傢伙拜師學藝!就算給他每天端茶送水也不打緊,這樣的絕頂高手,不拿來當師父,不是暴殄天物是什麼?!」
李負真欲言又止,宋黃眉一臉可憐兮兮望向她,哀求道:「負真姐姐,我的好姐姐,我知曉你與那傢伙是青梅竹馬的關係,你說話比我管用,要不你幫我說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