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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羊宮宮主吳靈素?
被拂塵抽了一記耳光的青城王不轉頭不變色,冷笑道:「趙玉台,老子若是年輕時候算到要跟你相遇,就不去煉個屁的丹了,而是去學劍,以我的天資悟性,你哪裡會是我的對手。」
吳靈素身側傳來的聲音冷漠照舊:「你也就只剩一張嘴有些本事,除了這個,你有什麼拿得出手?你這種怕死怕疼而且做什麼都只會點到即止的廢物,吃得住練劍的苦頭?信這個我不如去信你跟鄭皇妃有一腿。」
吳靈素淡淡道:「人可以亂打,話不能亂說。」
充滿靈性的馬尾拂塵順勢再抽了吳靈素一記耳光,這下兩邊臉頰都公平了,誰都不用笑話誰。
一頭同樣出自遼東的雪白矛隼刺下,直撲徐鳳年,卻不是那隻暱稱小白的六年鳳,靈俊稍遜,卻也是青白鸞中的珍品,徐鳳年拿繡冬刀刀鞘做隼架,巨大矛隼落定,繡冬刀絲毫不顫,看得不練劍卻看多了劍陣運轉的吳士楨一愣。徐鳳年伸手摸了摸矛隼腦袋,取下一根綁在爪上的小竹管,是國士李義山的親筆,徐鳳年看完後神情平靜,抬起繡冬,矛隼振翅而去,徐鳳年放好繡冬,掉轉馬頭,緩行向寧峨眉,輕聲道:「退回台階下面。」
面孔籠罩於黑甲內的大戟寧峨眉沒有任何質疑,作了個收刀手勢,一百輕騎將各自製式北涼刀歸鞘,轉身離開廣場,馬蹄輕緩卻一致。這一百白馬義從雖未真正出刀,不說結果,氣勢上卻已穩勝劍陣一籌。
這便是當年大柱國肆意踐踏江湖帶來的好處,江湖上不管是單槍匹馬的草莽龍蛇還是有個落腳的宗派人士,都對馬下作戰一樣彪悍冷血的北涼騎兵有一種先天敬畏。
吳士楨心中大石墜地,仍是不敢輕易撤下神霄劍陣,天曉得是不是那北涼瘋子的陰謀詭計,徐鳳年翻身下馬,走向正殿前的劍陣,呂楊舒三人立即護在他身前,無視劍陣三十六青罡劍,徑直向前。持劍道士不知所措,紛紛回頭望向暫時的主心骨吳士楨,吳士楨騎虎難下,里外不是人,等到呂錢塘離劍陣只差十步距離,咬牙發狠道:「撤陣!」
鐘樓上,被青城王稱作趙玉台的拂塵女子嘆息道:「可惜了。」
吳靈素皺眉道:「只有你不出手,這劍陣難逃一敗,有什麼可惜的?」
拂塵女子轉身離去,吳靈素與她做了有名無實的十幾年夫妻,極少看她猙獰惡相的慘澹面容,偶爾會瞧一眼她那不輸於自己的健壯背影,自己今日成就大半歸功於她,能入宮能封王,都是她的手筆,吳靈素從來猜不透她的心思,只知道她用劍,是個半路由入世轉出世的女冠,尋常都以白馬尾拂塵作劍,幾次身陷險境,都是她救下自己,神霄劍陣出自她手,曾在一次中秋月圓夜,見到她在青羊天尊雙峰間的鐵索橋上練劍,一把古劍驚鬼神,連山巔勁烈罡風都被她一劍一劍劈破,吳靈素也算是見多識廣的道士,卻不曾見過如此劍意雄渾的女子,聽說倒是聽說過有一位,那個據說死於疾病的北涼王妃,那個與吳家劍冢有千絲萬縷隱秘關聯的吳姓奇女子。
能夠與她同姓,青城王吳靈素覺得真的挺好。吳靈素雖被馬尾拂塵的女子打罵十數年,卻絲毫不怕她,更別說有半點敬意,兩人是一根線上的螞蚱。可惜吳靈素至今沒有想到她到底想要什麼,卻可以萬分斷定她少了自己便成不了她那草蛇灰線伏脈千里的大事,吳靈素早些年還絞盡腦汁想要去搜尋蛛絲馬跡,後來便放棄了,都半百歲數了,再不獨闢蹊徑以丹鼎雙修證得天道,如何去打仙都龍虎山的臉面?反正她對自己有利無害,吳靈素不是杞人憂天的笨蛋,相反,若不是太聰明,他如何會被龍虎老天師器重?吳靈素這一生,只畏懼一個女子,便是皇宮裡那個趙雉皇后,只敬佩一個女子,則是同姓的北涼王妃。
傳言她為了當年仍是錦州小尉的徐驍,不惜與吳家劍冢決裂,白馬單騎走遼東。為了大將軍徐驍,白衣敲戰鼓。青牛道上去北涼,她更是安心相夫教子,離那本是她囊中物的無上劍道愈行愈遠。
吳靈素好不容易才回神,吐了口口水,恨恨道:「京城那邊讓我來盯著人屠,我能看到什麼,手腳都被趙玉台捆住了,連山都下不得。同樣是異姓王,跟徐驍比起來,老子算個卵!趙玉台,哪天把我逼急了,我再入宮,就告你一狀!」
說完這氣話,青城王打了一激靈,自顧自哈哈笑道:「玩笑玩笑,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做我的青城王,日日雙修證道,夜夜笙歌春宵,才不管烏煙瘴氣的世俗事,趙玉台你願意折騰就隨你折騰,反正保證我父子兩人百年榮華即可。」
身材高大不似女子的趙玉台手持白馬尾拂塵走下鐘樓,穿門過殿,路途遇見她的女冠和道士,都噤若寒蟬,一個個側身靜立低頭不敢語,她旁若無人,出了青羊宮來到一座仇劍閣,這便是她這位青城山上真正做王的怪人居所,她卻沒有入閣,而是走到閣後的衣冠冢,冢前樹有一劍。這一閣一冢是青羊宮禁地,別說闖入,便是稍微走近都要被她以馬尾拂塵捲走頭顱。趙玉台駐足良久,轉身入閣,放下拂塵,磨墨,提筆寫道:「經此波折,京城那邊對吳靈素的疑慮可消,青城王早已是死山一座,駐紮甲冑六千無人知。」
趙玉台放下筆,輕聲感慨道:「可惜神霄劍陣沒有被破去,否則更加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