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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六鼎頓時毛骨悚然,做了個雙手環胸打哆嗦的姿勢,憤憤道:「洪瘋子,拍馬屁也就算了,但是好歹要點臉行不行?」
翠花會心一笑。
洪書文怒道:「老子是個娘們,去梧桐院給王爺端茶送水不行啊,六大缸子你想啥呢?!」
然後洪書文扭頭嬉皮笑臉道:「翠花姐,跟這種滿腦子不正經念頭的色胚待在一起,可得小心再小心啊。不過幸好翠花姐你劍術比六大缸子高,他要敢動手動腳,你就一劍剁掉他三條腿,到時候我撿起其中一條,醃了做下酒菜!」
不光是吳六鼎扛不住了,劉堅之張鸞泰這幫大老爺們也有些吃不消,紛紛笑罵洪書文口味重。
喜歡成天到晚閉著眼眸的翠花微微睜開,望著洪書文緩緩說道:「如果一條不夠下酒咋辦?不然加上你的?」
洪書文下意識趕緊伸手護住襠下,尷尬道:「翠花姐,不用不用,真不用的,我剛戒酒。」
談笑之後,徐鳳年眯眼仰頭,然後迅速抬起一條手臂。
一頭神俊非凡的猛禽斜墜而落,停在徐鳳年手臂之上。
等徐鳳年看過了小竹節內的密信,那隻伴隨過主人先後三次遊歷江湖以及兩次入京的海東青,低頭親昵地啄了啄徐鳳年的手背後,振翅而飛。
徐鳳年喊來袁左宗,臉色複雜,輕聲道:「袁二哥,西楚主力在謝西陲的主持下,她則御駕親征,開始向西線突圍。而曹長卿已經悄然動身,孤身北去太安城了。」
袁左宗愕然,問道:「曹長卿一人北上?」
徐鳳年重重點頭。
袁左宗嘆息道:「這位公認擅長收官的大官子,怎麼最後關頭如此一塌糊塗?」
徐鳳年低聲道:「我只猜得出一個大概,曹長卿恐怕最後選擇背棄了很多人,也許其中有在忍辱負重的北莽南朝豪閥,有突兀復出的王遂,甚至有在廟堂和兩遼隱忍多年的顧劍棠。為了復國,勵精圖治奔走南北二十年,曹長卿竟然都能放下……」
徐鳳年沒有繼續說下去。
袁左宗畢竟是接觸過很多深重內幕的局中人,問道:「難道義父早年所說的那個西楚傳聞,是真的?」
徐鳳年突然笑了,「都說讀書人最是負心人,還好有個曹長卿,告訴了天下人,讀書種子也可以最是痴情種。」
袁左宗欲言又止。
徐鳳年破天荒有些難為情,瞪了袁左宗一眼,顯然是不想袁左宗說什麼。
一向不苟言笑的袁左宗嘴角有些笑意,果真沒有說話。
沉默片刻,袁左宗還是忍不住開口說話,但是沒有用往常時候「王爺」這個敬稱,而是「小年」這個很有一家人氣息的稱呼,「小年,不管別人怎麼想,袁二哥很高興你這次領軍南下,理由很簡單,我就覺得這才是義父嫡長子該做的事情。」
徐鳳年有些無奈。
這種不講理,確實很有徐驍的風格。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袁左宗很快笑著補充道:「當然了,中原這邊整整二十年,沒聽到咱們徐家鐵騎的馬蹄聲,得讓他們長長記性!」
袁左宗抬頭望向遠方,「義父說過,世間比雷聲更大的聲響,唯有我北涼馬蹄聲!」
徐鳳年小聲道:「徐驍可說不出這麼豪邁的話語,肯定是我師父第一個說,然後他就借了不還,還會私下叮囑我師父千萬別說是他剽竊去的。」
袁左宗頓時無言,揉了揉下巴,「聽小年你這麼一提,真有可能。」
徐鳳年哈哈笑道:「但是有些話,不管是不是徐驍第一個說,但只要是他說出口,就是豪氣!」
事實也是如此,一場春秋戰事早就已經證明了一件事。
有些話,只能,也只配那個瘸子來說!
……
而此時,正值北涼鐵騎南下中原之際。
一位青衫儒士由南往北。
當年那位名動天下的大楚曹家最得意,不知何時就雙鬢霜百了的風流讀書人,走得雲淡風輕。當他在那天成為棋待詔之後,他從未如此如釋重負。
山河破碎家國不在之後,這襲青衫四入離陽皇宮,只是這最後一次,他不入城不入宮。
一人兵臨太安城而已。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西楚霸王曹長卿!
第285章 風雪鐵騎下江南(七)
北涼鐵騎闖入了江南道腹地,有數萬兩淮邊軍的前車之鑑,這支打著靖難平亂的騎軍一路暢通無阻,加上騎軍對所經之地秋毫無犯,勉強算是給了趙室朝廷一個台階。
如果按照如今的離陽版圖來看,位於廣陵江以北的江南道,其實稱呼名不副實,但在春秋前期,一向將廣陵以南的疆域,視為瘴氣橫生的蠻夷之地,當年占據廣陵江以南大半疆土的舊南唐,除了在顧大祖領軍下打過幾場盪氣迴腸的戰役,給當時大將顧劍棠領銜的離陽大軍造成不小麻煩,事後朝廷兵部戶部聯手統計兵力折損,發現一個極為滑稽可笑的結論,死於疾病的離陽兵馬,竟然與戰場傷亡人數大致相當,相傳離陽老皇帝定鼎天下後,對受降入京的南唐君主說了一句,人和在西楚,地利在你南唐,唯獨天時在朕的離陽,世人皆言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故而在朕看來,此話當不得真啊。
之後離陽在先帝趙惇手上并州入道,其中設置江南道的時候,不是沒有文臣提出異議,建言江北道更為妥當,只是文治武功都被譽為歷代君主中佼佼者的趙惇,笑著駁回,理由更是極富一種野史的傳奇色彩,趙惇在朝會上拿了一本當時翰林院新近編纂而成的大型詩集,笑稱自古多少文人雅士以抒寫江南風景美人,難不成後人翻閱此書之際,還要他們轉個彎?不得不偏移視線去看一條「古時江南是今日江北」的注語,且「北」字氣韻太硬,未免太過大煞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