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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上不知誰喊了一句,「咱們聯手,一起宰了那小子,誰能得手,誰就拿走大頭!就不信咱們幾百號人,還宰不掉一個!」
很快就有人煽風點火地附和,「對,喊上城裡的朋友,幾百上千人,人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那傢伙!」
王生怒氣沖沖道:「師父,這些人也太不要臉皮了!」
徐鳳年笑了笑,站起身,豎起紫檀劍匣,一手按在匣上,一手高高舉起,沉聲道:「請。」
羊皮裘那般五百年才一出的風流人物,人死之後,誰會在乎那斷為兩截的木馬牛?
那麼曾經握於姜白石之手的剝啄?劍冢兩代劍冠的認真放心?
江湖忘了。
徐鳳年偏偏就要讓江湖重新記住它們!
請字之後。
匣中九劍率先沖匣而出,在徐鳳年身前空中一線排開。
先前奔著武帝城頭遠去的兵器迴轉,車廂內和馬車四周的兵器則同時綻放出各自的光彩。
四百一十八柄兵器,四百一十八道罡氣。
氣沖斗牛。
天地為之動容。
四百多兵器依次一字排開。
在徐鳳年身前和武帝城之外。
有一線潮。
誰能近身?
第043章 人至即劍至
武帝城再無一人膽敢出城,徐鳳年也沒有得寸進尺,多次手指微曲,牽引幾柄兵器當空掠去,像那柄榆莢劍就釘入墨漬劍周穆身前幾尺地面,大槍龍繞樑則斜插在一名用槍高手身前,一柄名纖腰的赤紅短刀掠去了城頭,落入一名刀客手中,零零散散,十幾柄利器都有了新主人。這十幾人在短暫震驚之後,無一例外都對城外徐鳳年抱拳作揖,以示感激。這並非僅是欣喜於徐鳳年的贈物,更是有著一種知遇之恩。在眾人之中,又以一名籍籍無名的消瘦少年最為矚目,他竟是得手了那柄歸鞘的大霜長刀,被贈刀之後,少年一時掌控不住活物一般的沉重名刀,被刀拖了走了幾十步,然後一屁股跌坐在地,這才抱緊了霜刀,咧嘴傻笑。旁人沒誰笑得出來,少年生在城內,他爹娘是一雙退隱江湖的頂尖殺手,前些年死在了一場不知仇家的血腥襲殺中,少年肩頭扛刀跑出城,對著那個視滿城高手如無物的傢伙,說以後跟著神仙你混了,只要肯教他練刀,他呂雲長就願意賣命。
徐鳳年要了三輛寬敞馬車載物,其中一名蟄伏武帝城多年的拂水房老諜子,浮出水面,駕駛第一輛馬車,駕車時老淚縱橫,怎麼都止不住。呂雲長自幼就在武帝城跟三教九流廝混,萬事精通,負責第二輛車,馬馬虎虎學會了駕車的徒弟王生殿後,徐鳳年坐在她身邊,繼續跟她說些有關習武的入門要事。除了馬車,年邁諜子還要額外照看六匹駿馬,緣於馬車載重超乎想像,需要時常換馬。
四人三車十二馬,加上那四百餘柄兵器,就這樣優哉游哉駛出東海,然後沿著京畿屏藩的南部邊緣地帶,繞出一個似有似無的小弧度,隊伍行至在弧頂位置時,徐鳳年站在一座孤城關隘附近的山頭上,看了許久的南方風景。
王生和呂雲長兩個同齡人一直不太對路,王生看不慣呂雲長的嬉皮笑臉,在她師父面前也沒個正行,呂雲長則不喜歡這壯實「少年」的迂腐,兩人針尖對麥芒,只要碰頭就要鬥嘴鬥法個不停,不過呂雲長最怕的不是那位賜刀的神仙人物,在聰慧少年看來既然是陸地神仙的高手,自然不會跟他計較什麼。但是那個總喜歡跟馬說悄悄話的老傢伙,性子油滑的呂雲長反而怕得要死,很簡單,老人是武帝城內極有權勢的大人物,傳言睡覺都是睡在金山銀山裡頭,甚至連於新郎都跟這位綽號「賣油翁」的劉姓老頭子借過銀子。
當徐鳳年站在地勢最高處南望之時,不遠處王生除了腰間佩有那柄木劍之外,還背了那隻紫檀劍匣,更有用繩子歪歪斜斜捆綁了四柄城頭劍,分別是蠹魚細劍,舊北漢儒聖曹野親自鑄造的三寸劍「茱萸」,道門散仙黃慈山的符劍「野鶴」,以及曾經刺穿過東越皇帝腹部的長劍「銜珠」。劍氣凜然森寒,沁入肌膚,凍得王生嘴唇青紫,師父沒說為何要她遭這份罪,只是告訴她沒過半旬就要多背一柄劍。相較之下,呂雲長就太輕鬆愜意了,整天扛著那把大霜長刀臭顯擺,跟娶了個水靈媳婦似的,睡覺也要摟在懷裡,此刻湊到了王生身邊,少年浸染了許多江湖習氣,也曉得在宗門裡講究按資排輩,他雖然跟王生有些犯沖,可到底不想跟這個神仙的徒弟關係太僵。
呂雲長低聲問道:「王木頭,咱們師父在看什麼呢?」
王生嘴唇緊緊抿起,只是凝望著師父的側影,不願意搭理身邊的少年。
呂雲長習慣了被這隻榆木疙瘩漠視,孜孜不倦問道:「你曉得先前那個上了歲數的青衫劍客是誰不,我告訴你,身份可了不得,叫柴青山,是東越劍池的老劍仙,廣陵道頭一號的高手,給趙毅當過客卿,劍池宗主宋念卿都得喊他一聲師叔,要不然咱們師父會交還給他陌生草在內四柄劍?當然,不是說咱們師父怕了他柴青山,這便是江湖好漢之間的人情學問了,王木頭,你學著點……」
王生終於忍不住轉頭瞪眼道:「別一口一個『咱們師父』,我師父從沒認你做徒弟!」
呂雲長伸手拍了拍「大霜」的刀鞘,嘿嘿道:「摸著良心說話,上哪兒去找我這麼有天賦的弟子,瞅瞅你,背了那麼多把劍,加一起也沒我這把刀有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