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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叔陽撫須一笑,道:「最後一位最為名聲顯赫,天下不管有多少人學劍,當初可都是一概繞不開躲不掉這座山峰,當時只要有他在,便無人敢自稱劍法超群,與如今王仙芝自稱第二無人自稱第一,如出一轍。世子殿下已經知道是誰了吧?」
徐鳳年點頭道:「劍神李淳罡,手中那柄木馬牛被王仙芝雙指折斷,便徹底杳無音信。」
也有過一段青春歲月的魏叔陽無限感慨道:「江湖代有奇才出,獨站鰲頭五十年。據說李劍神行走江湖時劍法冠絕天下,風采更是宇內無雙,那時候天底下哪有不痴迷李劍神的女子,連酆都那綠袍娘都心甘情願被木馬牛刺透一劍。我小時候做夢都想著哪天出門能夠碰到李劍神,能說上一句話便天大的知足。得知王仙芝打敗了他,硬是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服氣,恨不得與王仙芝拼命。我那會兒已經學劍十來年,後來棄劍修道,很大原因便是李劍神的退隱。沒有青衫仗劍走江湖的少年,都不是有志氣的少年啊。」
徐鳳年被魏爺爺破天荒流露出來的少年情懷給逗樂,方才在車廂里惹來的陰霾淡去幾分,忍俊不禁道:「魏爺爺,你小時候也一樣想著做一名瀟灑劍客?」
九斗米老道眯眼笑道:「誰沒年輕過吶。不妨實話與世子殿下說,老道當年還愛慕過幾位女俠,一次與其中一位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見面,不爭氣地只是臉紅打顫,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這點比起世子殿下,就像是一個金剛境一個天象境嘍,五個老道加起來都不如。」
徐鳳年與魏叔陽稱得上是忘年交,小時候騎在老道士脖子上又不是沒淘氣撒尿過,少年時代進入聽潮亭也願意聽魏爺爺說些山精神仙故事,若非如此,以徐鳳年在某些事情上的精明吝嗇,會在拿到武當《參同契》手稿的第一時間就交由九斗米魏叔陽?並且任由其轉抄以供日後仔細註疏?徐鳳年當真是不知道那本《參同契》的珍貴?有大黃庭珠玉在前,後邊薄薄一本《參同契》只怕是更厚幾分。
徐鳳年嘿嘿笑道:「魏爺爺,便是在江湖上挖地三尺,我也要幫你把那李淳罡挖出來。」
老道士搖頭道:「連老道我都要進棺材,說不定李老神仙早就過世了,不奢望不奢望。」
馬車上,姜泥耳尖,聽到了木馬牛三個字,之所以對這個稱謂格外敏感,又是一樁離不開她那位皇叔的荒唐美談,西楚敗亡前,姜皇叔重金購得一半木馬牛,即兩寸劍尖,試圖將劍尖打造成媲美神符的匕首,連名字都想好了,「天真」,贈予最心疼的侄女太平公主,與那柄神符湊成一對,可惜不等匕首製成,西楚西壘壁一敗,舉國心死。姜泥上下打量了一遍躺著打瞌睡的糟老頭,小聲問道:「你說到了木馬牛?」
老頭兒瞧著有些心灰意懶,語氣散淡道:「沒有。」
姜泥撇了撇嘴說道:「我知道,你是李淳罡,劍神什麼的。」
老頭兒睜開眼睛,驚奇道:「徐鳳年那精明透頂的小子都沒敢往這方面想,小丫頭你聽到三個字就斷定老夫是那啥玩意劍神?老夫像嗎?」
姜泥蹲得兩腳發麻,輪流伸直一條細腿,平淡道:「不像怎麼了,難道你不是?」
老頭兒坐起身,望著眼前這個纖細女孩,道:「既然覺得我是李淳罡,你都不樂意跟我學劍?」
姜泥搖頭道:「兩碼事。理由我已經說過了。你的本事越厲害,我就死得越快。」
老頭兒被鬱悶得無以復加,加重語氣道:「老夫就算不是李淳罡,這一身本事比較巔峰時起碼還剩下五六成,信不信老夫若要殺徐鳳年,現在就可以出去隨手摘掉這小子的項上頭顱。」
姜泥嗤笑道:「看吧,我就說你嘴皮功夫最了不得,你去殺啊,我就不信徐驍會讓你胡來。」
老頭兒一臉深思表情。
姜泥重新捧起那本讀了沒幾千字的《千劍草綱》道:「你是誰不關我的事情,而且徐鳳年我殺得,你殺不得。但攔不住你,我也不會攔。況且,說不準你跟徐鳳年做了交易,在故意試探我。」
老頭兒搖了搖頭,無奈笑道:「你這丫頭,倒是有幾分神似那位劍意堪稱磅礴的王妃。怎的你們這些有大意思的女子,都要跟徐家男子牽扯不清,老夫就想不明白了,當年若不是徐驍這混球,使得那女子由出世劍轉入世劍,最多再給她十年打磨雄渾劍意的時間,便是老夫和僥倖贏了木馬牛的王仙芝都不敢說穩勝於她。現在那女子沒了,你又來,老夫想想就憋得慌,渾身不得勁兒。既然你不想學劍,老夫也不強人所難,其實你若拋不開執念,便是學劍了,也未必能夠登峰造極,到時候反倒是被老夫毀了一塊璞玉,殺人終究是敵不過救人啊,那姓齊的道士當年與我論辯,我談我的劍,他說他的天道,誰都說不過誰,後來他在斬魔台上斬了魔登了仙,我卻輸給了王仙芝,才琢磨出一個道理,想達仙佛之境,出手必為救人。」
老頭兒重重咦了一聲,一直渾濁的眼神綻放出異樣光彩,如同浩然劍氣,他默念了幾句殺人救人,再死死盯著一頭霧水的姜泥,笑道:「小丫頭,你不學劍真可惜了,哪天你改變主意,回頭找老夫。」
姜泥只是看書,不屑一顧那老頭兒。
這老傢伙貌似是劍神李淳罡啊。
她突然探出腦袋小聲問道:「你都說了徐鳳年有你一半天賦,還說他練刀晚,註定沒出息。那我偷偷摸摸跟你學了劍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