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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涼游弩手的主動撤退,讓這標青州探馬膽氣大壯。

    老賀用勁夾馬腹,怒吼道:「殺敵!」

    五騎北涼斥候並不見如何倉皇匆忙,但是無論青州探馬如何驅使戰馬前奔,雙方距離始終保持一百五十步左右,遠在馬弓射程之外。

    不知青州探馬中誰率先喊出「殺蠻子」,很快類似「殺北涼蠻子」的喊聲在馬隊中此起彼伏。

    五名涼州游弩手幾乎同時轉頭。

    蔣標長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

    接下來一幕很快讓這名在邊境上世受騎射的標長既擔心又寬心,擔心的是這場戰事一觸即發,寬心的是本就兵力處於絕對劣勢的敵人一騎加速離去,只留下四騎用以阻滯己方追殺。

    四騎涼州游弩手開始撥馬回身。

    馬弓射程不如步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在青州軍中並非沒有裝備輕弩,只是數量不多,中原腹地隨著十多年歌舞昇平,有以抱團享譽朝野的青黨把持靖安道軍政,又有溫太乙等人在朝中說話,靖安道尤其是青州和襄樊城一向日子舒坦,外邊勢力油鹽不進,青州上下,大體上是閉門享福的愜意歲月,長久以往,在沒有戰事以及更加倚重水師戰力的青州,軍方庫存本就不多的良弩,就陸陸續續成了官宦子弟的專寵玩物,在接觸過輕弩的青州騎軍看來,那玩意兒當然不差,是值錢的好東西,可就是太稀罕了,保養也麻煩,而且僅就射程而言,還要遜色馬弓一些。

    然後這標青州探馬在相距百步左右的時候挽弓,驚駭發現那四騎竟是與他們差不多同時抬臂舉弩!

    其實在這個距離上的馬弓如果立即射出,準頭就已經頗為勉強,若想破甲傷敵更是難上加難,除非射中足以致命的敵人面目,否則成效極小,因此在七十步左右才開首弓向來是青州騎軍的軍律。

    探馬中膂力第一的標副老賀成為第一個射出箭矢的強勢人物。

    雙方八十五步,挽弓如滿月的老賀,一枝箭矢砰然作響迅猛破空而去,完全是違反常理的筆直一線,足可見這名斥候標副的恐怖膂力。

    涼州游弩手下意識就彎腰側開肩膀,原本射透胸膛的那根鵰翎箭矢幾乎是貼著他的鐵甲擦過。

    自信滿滿的老賀心頭一震。

    八十步,北涼四騎不但抬臂舉弩,而且已經開始射殺敵騎。

    沉悶的噗一聲,一名正在拉弓蓄勢的青州探馬猛然向後倒去,額頭釘入了一根弩箭,貫穿頭顱。

    一位因為過於緊張而匆忙射出軟綿一箭的年輕探馬,只見眼前突兀出現米粒大小的黑點,下一刻喉嚨就被射穿,他丟棄那張馬弓,雙手捂住脖子,墜落馬背。

    蔣標長微微斜了斜腦袋,一根北涼箭矢在他臉頰上抹出一條血槽,但是這名青州騎軍的佼佼者雙手沒有絲毫顫抖,砰然一聲。

    遠處一騎北涼蠻子哪怕做出了躲避姿態,但是整個肩頭仍是被他破甲釘入骨肉。

    青州標副老宋不但躲過了弩箭,第一根羽箭的準頭也是極准,只是被面對面那騎北涼騎卒彎腰俯在馬背剛好躲過。

    肩頭插箭的那騎涼州游弩手也好,彎腰躲箭的那一騎,還有已經殺人的兩騎,都在青州探馬三名首領射出第二箭矢的時候,也開始在其他青州騎卒搭箭挽弓的時候,就已經是弩箭勁射而成。

    這四騎沒有誰繼續針對蔣標長這一正兩副,於是很快就有四騎青州騎軍應聲落馬,無一例外都是面孔和喉嚨這兩處,足以斃命。

    可是絕大多數已經驚慌失措的青州探馬,不但準頭大失水準,而且對方的北涼蠻子顯然極其擅長躲避,以至於除了神箭手老賀一箭建功,將一名涼州斥候射落下馬,連將標準和標副老宋的兩箭都沒有成功殺敵。

    蔣標長那一箭堪稱精妙,非但沒有刻意尋求一箭致命,甚至捨棄了射人,而是直接選擇了先射戰馬頭顱,可那一騎伍長模樣的北涼蠻子,騎術精湛到了驚人地步,只是稍稍扯動馬韁,與主人心有靈犀的那匹涼州戰馬就偏轉馬頭,這導致那根箭矢只是在那伍長的大腿上剮去一大塊肉,短時內無損戰力。

    蔣標長已經顧不上驚懼敵騎的戰力,怒吼道:「穩住!沒把握就射馬!」

    他知道進入四十步後,就註定是己方最具威力也是最後一根箭矢了。

    不但是依舊留在馬背上的北涼三騎,就是墜馬後一個滾地卸去衝勁的那名騎卒,也緊隨三名袍澤,他以單膝跪地的姿勢射出第三根弩箭。

    標副老賀殺紅了眼,手臂肌肉鼓脹隆起,大力挽弓,嘶喊道:「蠻子去死!」

    但是讓所有青州探馬感到一種彆扭和窒息的一幕發生了,除去那名負傷墜馬的北涼蠻子,其餘持弩三騎在射出弩箭後,無需主人有任何動作,戰馬都默契地稍稍變動了衝鋒路線,看似忽略不計的一線之隔,就是從死到生。

    這一幕,教會了蔣標長兩件事。

    何謂邊關老卒,何謂涼州大馬。

    所有已經放下馬弓的青州探馬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就齊齊喊出一個「殺」字,抽出戰刀,策馬狂奔。

    比起青州馬弓要多出一輪箭矢的涼州偵騎也開始默默抽刀,繼續前沖。

    三騎,對上四十一騎,兵力懸殊的雙方,一個竭力嘶吼一個異常沉默,就這麼撞了個滿懷。

    蔣標長和標副老宋幾乎等於是聯手,都沒能徹底留下那名北涼伍長,並非是游弩手的伍長武藝就超過兩人,事實上單槍匹馬廝殺的話,青州這邊標長標副任何一人都勝算較大,尤其是下馬步戰,蔣標長更能穩操勝券,但是兩人預料雙方戰馬奔速都到達極限的時候,涼州戰馬竟是驟然間再度加速,展現出讓青州騎軍感到恐怖和陌生的巨大爆發力,正是這股爆發力,讓那名北涼伍長不但躲過了兩刀,僅是在後背被青州標副劃拉開一道血口子,但是得以繼續向前鑿開青州騎軍的陣型,乾脆利落地伸臂一刀,就是一顆青州騎卒的頭顱高高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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