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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鳳年猜測這名高門公孫十有八九是聽多了盪氣迴腸的前輩傳奇,成了一根筋,才被那百人騎兵用不算如何高明的法子給折騰得精疲力竭,徐鳳年如今眼力不俗,瞧得出那人招式套路都極為出彩,機巧百出,擱在棋盤上,等同於具有許多不曾流傳開來的新穎定式,哪怕一些個廣為流傳的古板招式在他手上,也能有衍生開來的變數,可見此人要麼是有個名師指點,要麼是根骨出奇,同等境界的捉對廝殺,讓他會有很大勝算,不過真實的行走江湖,更多是亂拳打死老師傅,蠻橫圍毆勝過英雄好漢,混江湖是腦袋拴褲腰帶的血腥活計,誰容得你跟下棋落子一般循序漸進,早就丟開棋盤,一拳砸在你鼻樑上了。
徐鳳年弓腰如豹儘量隱匿潛行,在百步以外一座小土包附近停下,見到魚鱗甲首領將懷中女子丟下馬,跳下馬背,一腳踹在她心口,習武只是當做養生手段的女子幾乎當場暈厥過去,蜷縮起來,大口喘氣,如一尾被丟上岸的可憐青魚,臉色發白。魚鱗甲漢子蹲下去,扯住女子一大縷青絲,晃了晃,望向那名不知好歹的服飾華美的外鄉公子哥,後者已經被馬套繩索裹得如同一顆粽子,更有幾條鐵鏈系在四肢上,被四批人分別拉直懸在空中,一些個性子急躁的騎士,下馬後除了吐口水,就是拿刀鞘拍打這個俊俏公子的臉頰,一場硬仗打下來,死了二十幾名兄弟,誰都要殺紅了眼,在大漠黃沙裡頭討生活,一方面人命不值錢,刀口舔血殺人越貨是常有的事,可另一方面自家兄弟則是不得不值錢,這跟兄弟情誼關係不大,而是一不小心就要給黑吃黑了去,他們這批人就是一次次大魚吃小魚才有當今的架勢,有幾十號人馬就可以當大爺,有一百號就連官軍都要頭疼,若是有個八百一千人的,那還做個屁的馬匪,直接去王庭皇帳撈個武將,這是西河州不成文的規矩,到了三百這個數目,就可以大搖大擺去持節令大人坐鎮的州城,要啥給啥,總之帶多少兄弟去,就給你多大的官。
這批騎士是典型的北莽人士,剃髮禿頂,後腦勺結髮成辮,魚鱗甲壯漢撇了撇頭,也不廢話,四批拉住鐵鏈的下馬騎兵也就心領神會,獰笑著開始拔河。幾名頭領模樣的鱗甲漢子聚在一起,眼中也不都全是陰鷙戾氣,明顯帶著算計權衡,一邊看戲一邊嘀咕,興許是覺著既然結下了死仇,就無需講究臉面和後果,反正大漠上人命跟雜草一樣,都是一歲一枯榮,沒他娘的那麼多細水流長,也別管這公子哥是什麼身份背景了,他們還真不信南朝大姓門閥可以帶著人手趕赴西河州尋仇。四個方向,四條鐵鏈,總計二十多人,一齊傾力拉伸,虧得那名身陷死地的年輕男子身負上乘武學,只是無形中受苦更多,一名馬匪頭領嫌不夠酣暢,讓麾下嘍囉翻身上馬,又加了一條鐵鏈環住男子脖子,下定決心來一場鮮血淋漓的五馬分屍。
五匹馬賣力拉扯,下場悲慘的公子哥雙眼通紅,手腕和腳踝摩擦出血,更別提脆弱的脖頸,發出一陣瀕死野獸的悽厲嘶吼,渾身僅剩氣機勃發,鐵鏈如水紋顫動,竟然使得五馬倒退幾步,驟然換氣,鐵鏈剎那筆直如槍矛,牽鏈馬匹頓時裂斃,誰都沒有料到這名必死之人如此剛烈勇猛,魚鱗甲首領遷怒在女子身上,將頭髮被抓住的女子往地面上一摔,交由手下看管,親自上馬,再喊上四名體魄雄健的心腹,對付這頭不容小覷的垂死困獸,戰馬馬蹄艱難前踏,男子四肢和脖子鮮血湧出,若無意外,必定是相對孱弱的脖子先被扯斷,然後才是手臂和雙腿,不過這幫馬匪精於此道,負責拉扯五體的騎士有講究力道,都會先扯去雙手,再撕掉一腿,留下脖子和餘下一條大腿,這場鮮血盛宴才能算是圓滿落幕。
這種手段,比起槍矛懸掛屍體,來得更為毒辣駭人,是從北莽邊境軍伍中搗鼓出來的法子,不知有多少離陽王朝俘虜都死在五馬撕扯之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北涼軍那邊喜好死戰到底,戰役過後,活人不多,況且許多場毫無徵兆的小規模接觸戰,往往發生在兩軍最為精銳的游弩手和馬欄子之間,北涼軍總是占優,所以一名落網的北涼俘虜,在北莽王庭是比什麼尤物女子都來得珍貴搶手的好東西,經常能賣出咋舌的天價,像那位留下城城牧陶潛稚,每日殺一名北涼士卒,這等行徑落在北莽達官顯貴眼中,那就是殺的不是人,都是大把大把的黃金啊!
北莽更是有律,陣上殺過北涼士卒,退伍以後可抵大罪一樁。
就在男子即將被扯裂時,馬上五人幾乎是一瞬橫死,都不見明顯傷痕,只是直直墜馬,立即死絕,幾名有資格穿鱗甲的馬賊頭領壯膽湊近了一瞧,只見頭顱眉心處有細微通透,好似被鋒銳小物件刺出了窟窿,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北莽人不分貧富,都各自信佛信命,只不過尋常時分再虔誠信佛,該殺人時照樣不含糊,但是當禍事臨頭,窮凶極惡之輩也要犯嘀咕,害怕是真正惹惱了那些個寶相莊嚴的泥菩薩佛老爺,此時五人死法詭譎,超乎想像,即便不是仙人所謂,是有人暗中作祟,對付一個南朝世子就躺下二十幾人,實在經不起損耗,馬賊來去都如風,當下就翻身下馬,一名心思細膩的魚鱗甲頭領想要偷偷拿刀砍死男子和女人,不留後患,當下就被一物過眉心,濺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血線,如此一來,再無馬匪膽敢出手,瞬間跑了一乾二淨,人馬加在一起六條腿,逃命就是快。